曾经，住在“1314”里

章佩佩

在“1314”还没有“一生一世”这个说法的时候，我真的住在“1314”里，和另外七个年纪相仿的女孩。一住，就是三年。
“1314”是读师范时的一个寝室。地段绝佳，在整个楼层的厕所对面。只要厕所一有什么情况，最早殃及的便是我们。或许就在那时，养成了进出随手关门的习惯。
那时，学生寝室实施军事化管理，什么都要求统一、整齐：口杯和开水瓶把手方向要一致，牙刷牙膏的角度须对齐，木架上的脸盆编号要与地面垂直。为了防止床下的鞋子走自由路线，学校还特地在每张床下划了一道线，每双鞋子都得在线后面乖乖待命。至于被子，军训时教官特到寝室现场示范，教我们怎样叠出那个豆腐块来。可等新鲜劲儿过去之后，女孩们自由散漫、花里胡哨的本性就露出来了。随意的三折，工整的四折，花样百出。学校只好退而求其次，给每个学生发一个罩被子的套，粉红色的，还镶了一圈荷叶边，很浪漫的样子（现在回想起来，突然很好奇那时男生用的是什么颜色？也镶了荷叶边么？）。有了被套的掩护，被子里的内容就很丰富了。突击检查卫生的时候，来不及叠好的小衣，看了一半的言情小说，刚撕开口的零食，统统收进被套里。等检查人员走后，一切都恢复原样，只不过多了一室诡计得逞的欢笑。
“1314”里的故事很多，八个豆蔻年华的女生个个都是故事的主角。才华横溢的老大，古灵精怪的丹丹，人如其名的甜蜜，芳芳，阿跳，赛娇，郭淑贞，当然还有我。我们把生命中最宝贵的青春年少留在了那小小的几平米的空间里，留在了那八张一米宽的上下铺里。毕业时，有才的丹丹把每个人的经典故事都录进磁带，拷贝成八份，每人珍藏。前一阵子整理柜子，找到了那盘磁带。外壳的字迹已经淡化，霉味很重，估计塞进卡座里再也放不出20年前丹丹那清新而又甜美的女声了。
相框里有一张我们寝室成员仅有的合照。照片和镜片已经忠贞不渝地粘在一起了。儿子在照片上找了半天也没认出我来。看来偶遇多年不见的老友问候的那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真心是一句安慰人的话，20年的风雨历程还是在我脸上留下了物走星移的岁月沧桑。
潮流可以复古——现在满大街都流行戴那种大大的黑色镜框，或方，或圆，就和我当年戴的一样。可人生怎可以轮回？我们只能在“1314”的回忆里细细品位“一生一世”的故事。

写于2012年8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