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第四十一章：盗女</h1> <h1> 江都人吕牧，字季荦，是三国时第一勇将吕布的后代。他家祖先都是武将出身。等到他这一代，他妈妈就生了他这一个儿子。上学后，他很用功，智商极高，记忆力又好，诗词歌赋都喜欢，尤其喜欢读感人的边塞诗歌。读历史也更喜读开国将帅、中兴名将的传记。只是对四书五经却不感兴趣，认为那是手无缚鸡之力，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书呆子们的功课，他可不愿在这上边下功夫。他爸爸觉得自家祖上都是武夫出身，到自己儿子这一代，天下无战事，武将已不吃香，还是文臣更加得宠也更有权势。他想让自己的儿子走科举做官的路子，无奈他这儿子偏不听他的，除不得不到私塾外，其余时间不是在家里，就是到野外耍枪弄棍。他枪刀剑戟无一不精。最擅长的还是使槊，一条槊重达百十多斤，舞动起来，只见槊的白光闪亮，看不见人影。长大后，他膂力惊人，两臂能有千把百斤力气。吕牧不但力气和武艺超过常人，性情刚烈也非常人可比，眼里不揉沙子，专门爱打抱不平。谁若被人欺负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找到他，他总是土地庙的横批——有求必应。常常出面把地痞流氓、土豪劣绅打得鼻青脸肿、抱头鼠蹿、望风而逃。他倒赢得侠肝义胆的好名声，他父亲可倒是麻烦上身，不断给他平事。长此下去，终会闯大祸。父母苦口婆心劝他不要多管闲事，他满口答应，可事到临头，他一怒之下，还是该出手时就出手。</h1><h1> 父亲见他如此，就给他购置了各种兵书、战策书籍，让他下功夫苦读。告诉看门人，外人来找吕牧，一概不准通报。读了几年书后，这一年他已二十岁。参加县府两级考试，中了武举。</h1><h1> 金陵莫愁湖畔今天人格外多，湖岸广场上人山人海，人群中有个空场。空场外人们里三层外三层把场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场子中间有两个应武举考试的考生正在较量武艺。两个人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都拿出看家本事。打了有二三十个回合，武师陆梅舫喊声：“停！”两个考生停了下来。陆梅舫分别指出他们的优缺点，又让两个人重新较量一番。两个考生听了他的指导，都觉得自己功夫进步不小。围观的考生听了陆武师的指教，都深有感悟，很高兴遇上了这么好的教头。再有一个多月就要开考武举，大家都愿拜陆教头为师，让他指导一二。学员演试之后。陆梅舫上场，为大家表演剑法。只见他舞动宝剑上盘下压，左护右冲。白鹤亮翅、金鸡独立、苏秦背剑、抱虎归山…三五个招式之后，只见寒光闪闪、剑风嗖嗖，不见身影。舞了多时，收住宝剑，众人纷纷拍掌叫好。陆教头自认走遍天下无敌手，从容指了指场边方桌对大众齐说：“这里有百两白银。有谁愿意与我切磋武功，有能胜我的，我情愿把这百两白银赠与他为奖励。”听了这话，老半天没人接茬。</h1><h1> 吕牧从人群中走出来对陆教头施了一礼：“小生前来金陵参加武举考试。您今天给我机会，我愿意向老师请教。”陆教头闻声一抬头，见对面一个年青壮汉，身如铁塔，虎背熊腰，面容谦卑，双目炯炯，一看就不是善茬。陆教头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使出十分气力，万万不可轻敌。陆教头说：“我在这里收徒，也以武会友，多少天了，也没遇到一个真正的武林朋友，老弟肯与我比试比试，我非常高兴，这里刀枪剑棒都有，不知你要和我比哪一样？”</h1><h1> 吕牧说：“每样都比一比，倘若有一样不如你，不是大丈夫。”两人用各种兵器分别比过，不分胜负。陆教头见自己不能取胜，觉得很没面子，便指着一家屋门前石狮子说：“你敢不敢和我比赛举石狮子。这石狮子可有好几百斤。”吕牧说：“好！咱就比举狮子，请老师先来。”陆教头紧了紧腰带，走到石狮子前，蹲好马步，两手握住石狮，双膀用力，大喝一声“起！”举起狮子在场中走了一圈又放回原地。</h1><h1> 吕牧也不拉架子，不摆门户，走上去用左手举起另一只石狮子，然后也绕场一周，走回来把石狮子放在原处。看得人们张口结舌，好半天才轰然喊声“好！”</h1><h1> 陆教头向他深施一礼：“原来只听说楚霸王力能扛鼎，今见老兄如此，真是神人，佩服佩服！”吩咐手下把银子拿来。吕牧说：“银子还是教头留下自己用吧。”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出人群。</h1><h1> 吕牧刚刚走出人群，从旁过来一个老者。上前对吕牧说：“我有几句话想对足下说，如果你不介意，请到酒楼一叙。”吕牧看这人五六十岁年纪，豹头环眼，一部络腮胡须。吕牧说：“素未谋面，怎好打扰？”老汉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我这多半辈子阅人无数，看足下英气豪迈，必是栋梁之材。只想和你交个朋友，还请不要多心。”</h1><h1> 两人来到一个酒店，找了一个雅座，对面坐下。小二过来，点了四盘菜，要两壶上好白酒。酒过三巡，二人互通姓名，吕牧才知道老者复姓诸葛，字仲仁。老人说：“看了你和陆教头比武，其实你和他武艺不相上下，只是力气大罢了。我有一言相劝，不知你是否肯听？”“老前辈教导自然是金玉良言，怎会不听？”老人道：“看你方才比试，傲气太大，须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艺无止境，武林各门派也各有所长，从来就没人敢说自家天下第一，为人还是谦虚为好。”吕牧：“谢谢老人家的教导。”老人从怀中取出一面小三角旗，旗上绣一猛虎。诸葛仲仁把旗交给吕牧：“我在燕赵鲁豫还有些名气。你若遇到紧急之时，出示小旗自可化险为夷。”喝完酒两人下楼。老人的仆人已把马牵来，老人和仆人上了马急驰而去</h1><h1>。</h1><h1> 吕牧并未把三角旗当作一回事，藏在箱子里，再不去管它。这次考试吕牧毫无悬念考了第一名举人。转年春，到京城会试又中了武状元。京中人士纷纷登门交拜，不多日便收礼无数。登第后给假两月，衣锦还乡。临行前又有三五个同乡要与吕牧结伴同行。吕牧一想，有这些人作伴，旅途中不至于孤单。一行人几辆车一起同在路上说说笑笑，心情倒是很好。</h1><h1> 离开京城五六天，已走到山东境内。道路上行人越来越少，越走路越荒僻、越崎岖。转眼出现一片松林，树高遮日，郁郁苍苍，山高林密，正是强盗横行之地。人们精神立即紧张起来。</h1><h1> 吕牧仍然高谈阔论：“别说不一定有强盗，就算真有几个蟊贼，凭着我一杆槊一口刀，他们又能怎样？”话音刚落，就听“日”地一声，一枝响箭划破天空，射到大车上。随着响箭，四五个强盗骑马冲上前来。众人都吓呆了。吕牧抖擞精神拍马上前迎战。四五个强盗各持兵器把吕牧围在垓心，四五件兵器不离吕牧胸前背后。吕牧越战越勇，四五个强盗风车般围在四周，转着圈地杀来，也不能伤吕牧一根毫毛。吕牧将一杆槊使圆了，自然水泼不进。几个人正战之时，从山上又下来十几个强盗，他们直奔车前，把车赶起飞快上山。</h1><h1> 吕牧见了，因有众多强盗围住不能前去救援，只能眼瞅着强盗把自家的车抢走了。待车走得不见影了，围斗他的强盗说声：“对不起，打扰了！”拨转马头跑回山上，眨眼间不见踪影。</h1><h1> 吕牧走回来神色沮丧，冷面如霜叹气说：“想不到当了三十年老娘婆，今天倒绷孩儿；打了几十年猎，反叫鹰啄了眼。你们几个先去找个店住下，待我去找土匪，要回衣物行李。”</h1><h1> 他单人匹马急赶了三十来里，山越发陡峭，路边的松杉树也越发茂密。正行之间，前方冲来四匹马，马上四个强盗。见了吕牧，四个人滚鞍下马：“先生是吕季荦吗？不认得先生，几乎误了先生的公事。”</h1><h1> 吕牧道：“我就是吕季荦。我并不认识你们，和你们交战多时，也不知各位是谁，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h1><h1> “我们的主人是您的老朋友。主人命我等前来迎接先生上山。”</h1><h1> 吕牧：“你们的主人是谁？我在此地并没有什么朋友啊。”</h1><h1> “且请同我们上山，见了面便知道了。”四个人替吕牧牵马执鞭，一行五人上得山来，不长时间走到一座庄园。四面高山中围着一圈高墙，中间房屋高大，错落有致。看门人进内通报，主人出来迎客。原来主人就是去年在酒店中一起饮酒的诸葛仲仁。诸葛见了吕牧热情行礼问候，牵着吕牧的手，一同进入客厅。双方落座后，那四个人施礼退出，仆人斟上茶来。诸葛说：“先生可能忘记了去年临别时我的嘱咐。不然的话，他们见了三角旗是不会难为你的。幸亏翻看你的箱子时发现小旗，否则我们就错过去了。看见了小旗我就叫手下人去接你上山，我们才有今日一聚。”诸葛叫人摆下酒宴，山中宾朋毕集，整日为欢。期间诸葛已叫人把劫得的财物送还。与吕牧同行的人们已带着财物返回家乡，吕牧多次辞行，诸葛总是极力挽留。</h1><h1> 数日后，吕牧再次辞行。诸葛说：“知道你还未完婚，我有个女儿，可以嫁给你。她的武功在你之上，将来你以武报国，她可以助你一臂之力。”</h1><h1> 吕牧并未见过诸葛的女儿，心中很是犹豫，不知该不该答应。正当他还在踌躇不定时，诸葛已下令让女儿出来相见。不一会儿从内室中传出环佩叮当之声，兰麝之香也扑鼻而来。一青年女子亭亭玉立出现在面前。吕牧眼前一亮，见女子美如天仙，平生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h1><h1> 吕牧赶忙对诸葛行婿之礼，立时间吕牧与诸葛从朋友关系一变成了翁婿关系。从此吕牧安定下来。选了一个黄道吉日，为吕牧和诸葛倩珠举办了婚礼。婚后二人伉俪情深，闲时不是联句赋诗，便是切磋武艺，如鱼得水、如胶似漆。甜蜜的时光过得快，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个月，吕牧已乐不思蜀了。从此吕牧安定下来。</h1> <h1> 忽一日，吕牧与倩珠同在后花园中游玩。倩珠说：“你看过我写的诗词，听过我给你抚琴，还没见过我武艺如何，现在园中无人，我让你见见我剑术如何？”说罢从园中一小屋中取出一个锦囊，抽出宝剑，拿给吕牧：“郎君可认得这把剑？”</h1><h1> 吕牧看这把剑寒光凛凛，霜雪般白亮，剑柄上镌刻七星，看是一柄宝剑，但他真不知这是什么剑。倩珠说：“这是先秦时古冶子所铸七星剑。”说完，练起剑来。</h1><h1> 好一会儿，倩珠收势，面不改色、口不上喘，站在吕牧面前说：“诸般兵器我都会用，不过我最擅长的还是弹弓，百步之内弹无虚发。不知凭这些本事能不能帮你上阵杀敌？”吕牧已看呆了，深深佩服倩珠的武功，自叹弗如，对妻子更是由爱生敬。</h1><h1> 夜深人静。倩珠问吕牧：“咱结婚已经一个月了，你日后有什么打算？”</h1><h1> 吕牧：“咱们现在不是很好吗？以后怎么样我还没有想过。”</h1><h1> 倩珠：“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难道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贼窝子，这里的人各个都是强盗。从嫁你之日起，我就把你当成终生依靠，全仗你把我带出火坑，指望你为国立功，封妻荫子。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乡，更何况是盗窟。你已有武状元的身份，应该想到早日为国立功。盗窟中不是你我立身之所。这里早晚会被官府剿灭，你我何苦与他们陪葬。”</h1><h1>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把吕牧说得醒过腔来。倩珠说：“你一个堂堂武状元，身受国恩，自应为国效力，为民立功，遇事应该拿得起放得下。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h1><h1> 吕牧说：“大丈夫行事自然应当光明磊落，明天我便去找岳父辞行。”</h1><h1> 倩珠：“你要真愿意带我离开这里，还是我去和爸爸说吧。”</h1><h1> 卧房里只有诸葛夫妇和女儿。倩珠向父母说：“我结婚已一个月了，是不得去看看公婆了？”</h1><h1> 母亲：“拜见公婆是正理，我不能拦你。可吕家离咱们数千里……“</h1><h1> 诸葛仲仁：“你是我们的掌上珠心头肉。为了你，我们什么都能舍得。咱这是啥地方，不用说你也知道。为了给你找个好归宿，这几年我走南闯北，去年才物色到吕季荦。你终生有靠，我们也了却了一块心病，自然不会永远把你们留在这里。可爸妈舍不得啊，还是再留一段时间吧。”</h1><h1> 倩珠：“可是朝廷只给了吕郎两个月假，期满就得去兵部报到了。”</h1><h1> 诸葛仲仁：“再待几天吧，我心里有数，不会误你们前程的，到时候我自然会放你们走的。”</h1><h1> 这天，一个庄丁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有个在京城的回来报信，请老爷前去支援。”诸葛仲仁向吕牧夫妻说：“看来只能让你们两个人跑一趟了。”</h1><h1> 吕牧和倩珠拿起武器骑上马赶过去一看，对方的两个保镖武功实在高，四个人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尤其女保镖剑法新奇，路数变化莫测。吕牧和倩珠协力抵住女保镖，四大金刚一起去战那个男保镖。女保镖剑锋寸步不离吕牧要害，但也伤不到吕牧。</h1><h1> 倩珠连发九枚弹珠，其中一枚打坏宝剑，还有一枚打在女保镖额头，女保镖血流满面，又失去宝剑，只好打马落荒而逃。那个男保镖还在与四大金刚纠斗不休，吕牧抛出铁槊，把男保镖前后心穿个透心凉死于马下。一行人把贪官眷属放走，把他们的财物劫下，运回山寨。</h1><h1> 山寨中大摆庆功宴。酒过三巡，大家轮番向他敬酒，他来者不拒，直喝得酩酊大醉。第二日，宾客都带着黄白之物来送礼。吕牧一再推辞，可送礼的客人们说：“你是主人的女婿，自然也是我们的主人。山中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薄礼你若不肯收受，分明是瞧不起我们。”话说到这个份上，实在无法再拒绝。倩珠暗中说：“这些东西多半是从贪官手中夺来的，收了也不为过。”</h1><h1> 第二天天还没亮，吕牧倩珠告别老夫妻驱车策马踏上了回乡之路。</h1><h1> 且说当时和吕牧一起从京城返乡的人早在一个半月之前就回见到家乡，只是不见吕牧回来。吕母思念儿子，整日以泪洗面。</h1><h1> 这天正在发愁哀叹，忽听门外人喊马嘶。刚要走出去看个究竟，吕牧领着倩珠已大步进了屋，冲着老夫人双双跪倒。吕老夫人见了，忙叫老头子：“咱儿子回来了，你快出来！</h1><h1> 摆了几天酒席，吕牧毕竟皇命在身，不敢多耽搁，赶往京城报到去了。倩珠拜过公婆，拿出银子，把可用的旧房修葺一新，又盖了三栋新房、一个马厩，雇了几个仆人丫环，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吕牧经兵部指派去山东威海卫当了把总，跟随戚继光转战抗倭前线，历经大小上百场战役。几年间从把总一路升到总兵。倭寇被赶走后，他又被调往江西，升为江西提督。倩珠在江都老家只待了一年，便到吕牧任所，跟着吕牧南征北战。吕牧补升一品江西提督，倩珠也因军功被颁给一品诰命夫人。</h1><h1> 这年秋季会操，吕牧乘船去鄱阳湖视察江西水师。船行湖中转眼间对面来船已到跟前。为首船头上端坐一人，近看竟是才知道，山寨果然在劫难逃。</h1><h1> 就在吕牧夫妻回家乡一年后，时值中秋，诸葛召集手下人聚会饮酒赏月。“正喝得高兴，忽然有千军万马杀进寨子。寨中人措手不及，四大金刚保着你岳母从后门杀条血路冲出重围。我使出全身功夫也抵挡不了官军中一员女将，她的剑术太厉害了！我只好落荒而逃，寨子里的人逃出来只有十多个，其余的都被杀死了。如今四大金刚保着你岳母先去了海外扶余国，那里远离大陆，我们已在那里建起自己的国家。现在我也正带人去那里当个国王。”</h1><h1> 吕牧：“这是最好的结局了。倩珠已十年没见你们了，不如你们晚走两天，你们父女见个面你再去海外。”</h1><h1> 诸葛说：“我也想见她。可是我已和四大金刚约好了，我们约有一串宝石，我已佩戴几十年了，你把它交给倩珠做个纪念吧。”</h1><h1> 说完从胸前掏出一串晶光铮亮的宝石交给吕牧，踉踉跄跄回到自己船上，开船而去。船影越来越小，终于不见了。 <br></h1><h1><br></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完）</h1><h1><br></h1><h1>（取材于清.王韬《淞隐漫录》） <br></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