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娟】那些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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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花儿——忆高中语文老师王爱兰

作者：李娟娟
摄影：李君涛

高一换了两个语文老师，从高二开始，一直是王爱兰老师教我们班。王老师中等个头，一头简单利落的短发。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她那藏在厚厚镜片后面的一双眼睛，虽然藏在镜片后面，但看一眼就能感觉出她的深邃、睿智，会让我想到女作家铁凝的那双优美睿智的眼睛。我有点害怕王老师的眼睛，我害怕她一眼就能看穿我。

王老师教我们的时候，希贵校长“ACT”教改的春风吹遍了学校的每个角落，王老师应该是一个认真的实践者。“ACT”教改的初衷是让学生主动积极自主地学习语文。王老师大胆放手，让我们自己出题做，记得当时我们分小组分内容把题目用铁笔刻在蜡纸上，然后去印刷，同学们忙得不亦乐乎，难得当一回老师，大家都绞尽脑汁出各种精彩的题目，这就要求我们对课文要有更深刻的解读，其实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学习。

王老师是一个大胆尝试创新的人，放手去做，让学生发挥最大的潜能。她设置了“课前三分钟”活动，课前三分钟给同学们，我们轮流上讲台讲一段诗文或小故事，这既锻炼了我们的语言表达能力又增长了文学知识。把主动权还给学生，让学生发挥最大的潜能，是王师课堂的特色。两年上了那么多语文课，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堂辩论课，我还记得辩论的话题是“内在美与外在美”，同学们唇枪舌剑，口若悬河，妙语连珠，辩论中我们发现了很多同学在口才方面鲜为人知的能力水平。两方针锋相对，场面一度失控。而王老师只是站在一旁认真地做一名观众。她时而粲然含笑，时而点头赞赏，时而低头沉思，虽然不说一句话，但我们感觉心里特踏实、特骄傲。

王老师讲课最大的特点是少言寡语。她从来没有喋喋不休的重复，从来没有填鸭式的机械灌输。一单元精讲一两篇课文，讲到精彩处，老师达到忘我的境界。记得讲《守财奴》时，当欧也妮葛朗台想到自己要对女儿报告财产的数目时说到：那简直是抹我的脖子！老师的模仿活生生一女版葛朗台，那动作，那语言，那神情，到现在还记得老师那“瞪着金子般的眼光”的描述，这个吝啬鬼的形象深深地刻在脑海里，也让我们深刻地领教了巴尔扎克的语言文字的功力。那个画面仿佛就在昨天，音容笑貌仿佛就在耳畔，就在眼前。这才是一个语文老师该有的样子，把讲台变成舞台，带领同学们进的去，出的来。

记得高三那年，王老师带领我们上东关小学上了一堂公开课《林黛玉进贾府》。那天老师穿了一件漂亮的连衣裙，我们同学非常兴奋，这是第一次集体坐车去城里上课。我还记得课前三分钟对答了同学的诗句“落花有意”的下句“流水无情”。整堂课，老师几乎就是一个安静的旁观者，她只是提出问题，稍加点拨总结。全场是同学们在交流在探讨，完全是我们学生的课堂。

记得我们当时分析人物“林黛玉”，老师只是点拨让我们围绕“处处留心，时时在意”八个字讨论。同学们兴趣盎然，讨论热烈，完全忘记了台下有好多观摩研讨的老师。大家各抒已见，深层挖掘，五十个人有五十个林黛玉。大多数人不喜欢她的小气任性刻薄，但这一堂课让我三观改变，同学们深层挖掘了林黛玉的身份背景，做到知人论世，立体地呈现了林黛玉的形象。我们不仅要看到一个人的表面，更要懂得她背后的苦。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加地认识到林黛玉才是一个真性情、真实的人，真实的人总是不会让所有人喜欢的。

整堂课我只记得同学们讨论得热火朝天，老师说的什么话几乎不记得了，她没有故意引导，让同学们自由发挥，只是偶尔点拨总结一下，这样做激发了同学们无穷的想象力和理解力。在课堂上王老师充当了一个不起眼的配角，完全是同学们在表演在发挥，舞台是同学们的，同学们成了最耀眼的星星，老师是守护星星的月亮，默默守望，洒下光华，照亮整个星空。

王老师深谙语文之道，教无定法，教语文更无定法。语文的理解没有明显的对错，如果一个语文老师教学生只准这样不准那样，作文只准这样开头不准那样结尾，无穷无尽的机械性的灌输与抄写，那语文教学必会误入歧途。

王老师重视书写和阅读，每日一练和每周两节阅读课雷打不动，她更重视对学生潜能的开发。个人认为，语文真不是教出来的，老师只是教方法，方法人人都可以学会。但每个人体内的巨大潜能不一定都能被激发出来。王老师虽看起来不动声色，但她就像火箭一样能把卫星送入正常的轨道，让卫星做一次完美的旅行。

她娇小珑玲的身体确有这样伟大的神力。课堂上寥寥数语画龙点晴，作业本上只言片语会鼓励你奋然前行。记得一次我摘抄笔记太少，老师批语就三个字：就这点？没有怒火，没有批评，这仨字是那么刺眼，足已让我无地自容，再也不敢偷懒。还记得一次，她给我写的批语是：你是一个非常有才气的女孩，将来走上文学之路的话，将又是一个张爱玲。虽然当时我不太了解张爱玲，但我知道这句话的份量很重，给我无穷的鼓励。虽然现在我没有走上文学之路，也不可能成为她那样的人，但王老师的那句话引导我后来读了张爱玲的作品，了解了张爱玲这个人，这就是一个老师对学生最好的影响。

王老师在课堂上不苟言笑，她的眼睛让人觉得不怒自威，我真的有点害怕她。当时在班里，我学习成绩属中等，自卑羞涩，回答问题总是不积极。但很神奇的，王老师总能看透我的心思，我不会回答问题的时候，她看看我，总是不会提问我；我会回答的时候，即使我不举手，她也会叫我回答。这双眼睛像一道光，能看穿我的内心，真的很神奇。

虽然王老师让人感觉不怒自威，但印象中她从来没有朝我们发过火或者说过火的话。平时不愠不火，我们敬她爱她，只要她往教室一站，不用说多余的话，我们就立刻进入学习语文的状态。从来没有记得她啰里啰嗦地重复，苦口婆心地教导，只记得她在课堂上寡言从容，也很少跟我们嬉皮笑脸，但有时她莞尔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是那么得可爱可亲。

大学期间，我和一同学去过王老师家，在她家吃过一顿饭，王老师的老公是我们的物理老师。当时，老师家女儿还小，才三四岁，老师还要忙着上早晚自习，想想当初真不懂事，怎么就留在老师家吃饭了，还吃得心安理得。印象最深的是老师家的书橱，有那么多我没见过的书，王老师的底气都源自这里吧。

王老师的教学理念与希贵校长当时的改革理念是一致的，把学习的主动权还给学生，老师像一个领路人，像一个守望者，把学生引入正确的轨道，任他们自由弛骋，老师静等花开。当时我们班语文成绩也是遥遥领先。

毕业后去四中工作，和王老师成了同事，但她永远是我心目中优秀可亲的老师。后来，我离开了四中，老师也去了别的城市工作，我们有快二十年未见了，但一切往事仿佛就在昨天，老师的一颦一笑一招一式，如在眼前。

我们上学的时候，没有电脑没有网络，王老师就让我们阅读，大声诵读，她说她最喜欢听我们琅琅的读书声。王老师真是抓住了语文的真谛。我工作以后，有了网络电脑光碟，我们一起探讨更新的教学模式。我们给学生放电视散文，让学生观看《罗马假日》《魂断蓝桥》《呼啸山庄》……有时候这些经典的影响胜过学多篇课文。我觉得二十年前四中的语文教学模式已很前卫科学。

那段岁月已远去，但回忆如在眼前。老师像花儿，曾经陪我们开放，洒下一路馨香，沁入我们心脾。如今各自奔天涯，但是温暖永留心间。

我从教多年，不及爱兰老师百分之一，甚至很多方面不如我的学生。三人行，必有我师，希望未来遇见更好的自己！

吾爱吾师，情怀不减！

作者：

李娟娟，山东高密人，中学语文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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