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轶事1

Leeven

（一）房东阿姨和她的小狗们

她又送下来一小袋子的蚕豆给我，说这是乡下亲戚来看望她带的，挺多，她吃不了那么多。我刚搬来不到一个月，阿姨已经送过水果、饼干、青菜给我了，因为她信佛信得深，几十年一直坚持素食，所以她每次都说这些只是“自己家一点儿不值钱的东西”，阿姨实在是太客气。

阿姨年近六十，平时会骑一辆自行车去菜市场买菜，有一次我们发现她居然买肉和烤鸭回来，然后发现她把这些荤食都作为她养的几只小狗的粮食。

院子不大，还留了三分之一作为种菜的地，剩下的部分又围了一拢当狗房，有2只大狗，两个月前还刚生了四、五只肉嘟嘟的小狗。说是大狗，也是小型的，身高不过三、四十厘米的那种，而生下来不久的小小狗在地上奶声奶气叫唤着行走着，就像滚动的肉团。

小小狗太多了，阿姨想到街上卖掉它们，但那天她又全部带了回来，说一些人问了，但想要大狗，她不愿意卖大狗，没心情了就带回来了。不过这两天我看小小狗只剩下2只了，估计其它的已经卖了或送人了。

今天晚上8点多，我在回来的街道上看到阿姨牵着两只大狗急步对向而过，狗儿跑得欢，阿姨也差不多要小跑起来了。前阵子就听阿姨说她的这两只狗有个臭毛病，居然要到一公里外的一棵树下才愿意拉便便，所以每天她都要带着这两个宝贝外出解决这事。当然我是觉得这是阿姨惯出来的，而且事实也并不像阿姨说的那样，因为我在刚搬进来的前几天，一间屋里就有一泡狗狗的大小便，还是我自己去清理掉的，因为平时阿姨并不总是把狗拴起来，所以那只花白色的大狗经常会爬上楼到处串门，而那几天因为洗地面为了通风，我没关上房门才让这大狗瞒过阿姨的监管进来撒野。还有一次在走廊上也有一滩子液体，不用说是大狗的尿，只有它才能从伸缩门的空隙中进入我租住屋的走廊。

阿姨养狗的习惯很多年了，据她说以前治安不是很好，附近经常有盗贼，这幢小楼她住在四楼，楼下如果晚上进了小偷她没法发现，养小狗可以帮她看家防盗。不过这两三年街巷到处都装了监控摄像头，基本上不会再有盗抢的问题，但小狗和她却已经分不开了。

阿姨没读过书，不识字，租赁合同和房租收取的事，就让她侄儿代办，但她却能用普通话和我们做基本的交流。有时候有外人进入院子，包括我们刚搬来的那阵子，小狗总是吠不停，这时阿姨总是严肃地喝斥她的小狗们：不要叫，不礼貌，要乖。阿姨也用微信，我不知道她平时怎么玩上手的，那天她让我帮她加一下她的一个微信新好友，我瞧了一下她的好友名单还不少人呢。

阿姨有一子一女，都在国外，女儿已经结婚生子，而儿子却好像受了外国人的影响，三十多岁了还是不愿意结婚也不交女友，阿姨说也懒得管了，随他吧。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再怎么另类，只要不干扰到别人，给别人带来负面影响那就值得尊重，也不要一惊一乍的。不过在两个孩子还小的时候，丈夫就出车祸去世而守寡20多年的阿姨，全靠自己把一双子女拉扯大还上了大学，如今子女都出国定居，唯一的儿子还迟迟不结婚，这样的情况下阿姨还能轻描淡写地说，我觉得她也算豁达得很了。

阿姨很清瘦，可能是长年操劳吧，显得比较老。她平时和她的小妹一起住在小楼的顶层即四楼。阿姨兄弟姐妹共7人，有的出国定居了，有的不怎么往来了——这幢小楼并不是阿姨的家产，而是她定居美国约三十年的姐姐家寄钱回来让兄弟们帮忙建的，以前就让兄弟们住着，然而住着久了，兄弟就不想还了，结果兄弟姐妹间就产生了纠纷，还打起官司，因为各种不好说的原因，在美国的姐姐家先后花了十几万元在官司上，历经多年才终于在前三、四年打赢官司，要回这已经显得老旧的四层小楼，并委托给排行老四的阿姨帮忙照看，这两三年把这小楼分层出租，看租客合适的话就比较便宜租出去，因为靠近重点中学，而且这几年城里大面积拆迁，所以不愁出租。

和阿姨一起住的是阿姨最小的妹妹，从不下楼，我从没见过她，原因很简单，也令人伤感：阿姨这位小妹精神间歇性失常。所以平时住在楼上其中一个单间里，单独安装了铁门，一到精神失常了，她就会敲击、摔打东西，比较吵，这时候阿姨会喂她吃药控制一下，然后就会歇停。不是很经常，有时候几天才会发作一次，但有时候一天也可能不止一次，最近频率好像有点上升，不知道是否春天来了的缘故。听阿姨说她小妹得病的原因是因为前十来年她丈夫总是爱赌博、爱酗酒、爱家暴，最后夫妻分居了，好像也没办离婚手续，但已经名存实亡，从那以后她小妹就开始精神失常，只要想到她那丈夫就会犯病，而照顾的义务就落在阿姨身上，这样已经十几年了。阿姨自己也近六十岁了，还要经常为犯病后大小便都会失禁的小妹洗衣做饭等等等等，只有当阿姨不在家时其他的姐妹才会来临时代为照看。我觉得我们没有理由为她小妹犯病时给我们带来的吵杂抱怨，和阿姨相比，我们有理由感到很惭愧。

阿姨是信佛之人，每天晚上楼上经常是通宵的小音箱播放的梵唱，她每个月都会外出一两天参加佛事活动，而这样的日子，也总是阿姨最纠结的日子，她放心不下她的小妹，以及她养的小狗们，即便会有人过来帮忙临时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