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宰相的诗，成日本儿童启蒙读物（柴夫唐诗故事系列）

牛嵴柴夫

     大唐宰相的诗，成日本儿童启蒙读物

          （柴夫唐诗故事系列）

    天授二年（691年）九月，深受武则天赏识的狄仁杰，被提拔担任同凤阁鸾台平章事，第一次拜相。可在相位上呆了仅仅一年零几个月，便迎来人生的一次重大挑战。长寿元年（693年）正月。来俊臣，这个中国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酷吏，武则天的忠实打手。武则天曾利用他除掉了多少李姓皇族里的权力对手和拥护李氏皇权的大臣。这个来俊臣这次和武承嗣联手，勾结诬告狄仁杰与李嗣真、裴宣礼等大臣一同谋反，并将他们逮捕下狱。狄仁杰被捕后立刻就服了罪。

    武则天这人疑心病很重，对狄仁杰虽然很欣赏和倚重。但也怕狄的谋反成为事实，从心底里又不愿意相信。于是，她就派了给事中李峤和大理少卿张德裕、侍御史刘宪一同复核此案。这三人当然都知道这是来俊臣和武承嗣的冤狱。可在来俊臣的淫威下，张德裕和刘宪选择了沉默。只有李峤不惧淫威，他说“孔子曰：‘见义不为，无勇也。’我岂能明知狄公负冤却不为他申明冤屈”？因此，独自上疏武皇为狄仁杰等人鸣冤。与此同时，狄仁杰的儿子狄光元也将狄仁杰在狱中所写的冤状拿到手并上呈给武皇。原来狄仁杰是拆了被头写帛书，然后缝在棉衣里，请狱卒转交家人，儿子再从棉衣中取出上呈的。

   于是武则天亲自面审了狄仁杰。武皇问狄公为什么承认谋反？狄仁杰回道：我若不认，早就死在来俊臣的刑具下了，那有机会向皇帝陈述冤情呢？武皇又问：“何为又做谢死表”？狄答曰：“臣无此表。”武则天随后才弄清楚，所谓“谢死表”系伪造的。于是，释放了此案共七人，俱贬为地方官，狄仁杰贬为彭泽令。而复核此案并正义直言上疏皇帝的给事中李峤却因忤旨，被外放为润州司马。

   这个李峤年少时就有才名，十五岁精通《五经》，二十岁就考中进士，并被任命为安定县尉。后又在制举考试中以甲等擢第，调任长安县尉。在担任县尉期间文章就很出色，与同为县尉的骆宾王、刘光业齐名。

   调露元年（679年），唐高宗发兵征讨岭南邕州、岩州一带（在今广西境内）的僚族叛乱。李峤时任监察御史，奉命充任监军，随唐军南征。两军对阵时，他坚持自己一人亲入僚洞，向僚族人宣读朝庭的圣旨，劝叛军放下武器，归顺朝廷，因而成功的招降了叛军，立下大功。武则天称帝后，立马提拔他为给事中。在狄仁杰的案中，才派他去复核。事后虽外放润州司马，却对他的人品才识有了更深的认识。

   所以，在润州呆了半年，李峤就被召回朝廷，担任凤阁舍人，负责起草朝廷的制诰文书。神功元年（697年），李峤代理天官侍郎，后又进拜麟台少监（即秘书少监）。圣历元年（698年），李峤升任宰相，加授同凤阁鸾台平章事。这是李峤第一次拜相，他在整个武皇至中宗年间，共三次被拜为宰相，官至中书令，阶至特进，爵至赵国公。

   李峤不仅是武周时期的著名宰相，还是同时的文章翘楚、大诗人。对唐代律诗和歌行的发展有一定的作用与影响。他前与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相接，又和杜审言、崔融、苏味道并称“文章四友”；晚年更被尊为“文章宿老”，深得时人推崇。他的文章善于隶事用典，讲求骈偶，辞采华美，堪称大手笔。开元名相张说赞其文“如良金美玉”，《旧唐书》则称其文学为“一代之雄”。其传世的诗作近二百首，大多为五言。在欧阳修主持编辑的《新唐书》中，却把他列在名臣之属，而非文苑中，说明其在官场更为成功。

   他的诗韵律工整，辞丰意美，有一种富贵闲适的雍容。他改造齐梁声律理论中的不合理因素，除讲求一联中平仄相“对”外，开始注意上下联之间相“粘”的规则，使得一联之间的叶韵发展为全篇的谐畅。无论咏物、应制、写景、抒怀，皆“风骨高华，句法宏赡，音节雄亮，比偶精严”。

   李峤曾作《杂咏诗》一百二十首，分为乾象、坤仪、居处、文物、武器、音乐、玉帛、服玩、芳草、嘉树、灵禽、祥兽十二大类，各以一字为题，又称《单题诗》，一诗咏一物，如《日》、《月》等，句句用典，是诗歌的类书形式。这组《杂咏诗》在天宝六载（747年）已有张庭芳为之作注。在中唐时期随遣唐使东渡至日本，《日本国见在书目》著录《李峤百廿咏》一卷。今存最早钞本为日本嵯峨天皇亲笔所钞本，凡二十一首，在日本已被定为国宝。镰仓时代初期学者源光行《百咏和歌》，即据《李峤百廿咏》翻作。《杂咏诗》及张注在日本影响极大。江户时期学者林述斋《佚存丛书》本附跋说：“皇朝中时，甚喜此诗，家传户诵，至使童蒙受句读者亦必熟背焉。以故诸家传本，不一而足。”

   来看一首他咏风的诗吧，堪称佳作《风》：“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非常浅显的语言，却把风描述得异常生动。

    唐代孟棨在《本事诗》里记载了一个唐玄宗晩年听李峤诗感而落泪的故事。天宝末年，玄宗一次夜登勤政楼，在月光的映衬下，听梨园弟子歌诗。当听到“山川满目泪沾衣，富贵荣华能几时？不见只今汾水上，唯有年年秋雁飞。”时，也许是晩年心境，与汉武帝当年游汾水，赋秋风的心情相似，因此感触良多，深深的被打动了，凄然泪下；并问左右：这是谁的诗？左右答说是李峤。玄宗叹道：“李峤真才子也。”当时高力士在傍，也为之怆然挥涕。

   李峤的这首《汾阴行》，既含有唐初“四杰”歌行的遗风，又带着盛唐七古的某些特色。文辞华丽，讲究藻饰，多用偶句，基本上以四句一节，逐层铺叙，脉络清晰。叙事不过分铺陈夸饰，而是单向发展，一气直下；也不作横向多角度、全方位的描写，特别强调诗中的议论成份。表达了诗人对一种社会现象的清醒认识和深沉慨叹，比起“四杰体”七古的“曲终奏雅”，在篇末自伤不遇的境界有明显的拓展和提升，向着盛唐七古博大深广的社会内容，慷慨激昂的风格特色又靠近了一步。

       这首《汾阴行》全诗为：

     “君不见昔日西京全盛时，汾阴后土亲祭祀。

     斋宫宿寝设储供，撞钟鸣鼓树羽旂。

     汉家五叶才且雄，宾延万灵朝九戎。

     柏梁赋诗高宴罢，诏书法驾幸河东。

     河东太守亲扫除，奉迎至尊导鸾舆。

     五营夹道列容卫，三河纵观空里闾。

     回旌驻跸降灵场，焚香奠醑邀百祥。

     金鼎发色正焜煌，灵祗炜烨摅景光。

     埋玉陈牲礼神毕，举麾上马乘舆出。

     彼汾之曲嘉可游，木兰为楫桂为舟。

     櫂歌微吟彩鹢浮，箫鼓哀鸣白云秋。

     欢娱宴洽赐群后，家家复除户牛酒。

     声明动天乐无有，千秋万岁南山寿。

     自从天子向秦关，玉辇金车不复还。

     珠帘羽扇长寂寞，鼎湖龙髯安可攀。

     千龄人事一朝空，四海为家此路穷。

     豪雄意气今何在，坛场宫馆尽蒿蓬。

     路逢故老长叹息，世事回环不可测。

     昔时青楼对歌舞，今日黄埃聚荆棘。

     山川满目泪沾衣，富贵荣华能几时？

     不见只今汾水上，唯有年年秋雁飞。”

   诗采用歌行体。以乐府歌行里常见的“君不见”三字领起。以下基本上以四句一顿，节次分明地进行叙事、议论。

    整首诗所描述的是汉武帝在元鼎四年（前113年）的秋季，率群臣泛舟汾水，祭祀汾阴后土的盛况，以及因思念李夫人而赋《秋风辞》的事。

   诗从开始一直到“千秋万岁南山寿”都是在歌颂汉朝，从汉高祖到武帝，国力不断增强达到鼎盛，以及武帝这次出巡的隆重，祭祀汾阴后土的的盛况和群臣百姓们一起欢乐的场景，极尽奢华之能事。

 从“自从天子向秦关”到篇末为诗的第二部分。这部分都是诗人的议论，抒发对今昔盛衰无常的慨叹。

“秦关”指函谷关。这里借以讽喻汉武帝学长生术，终归还是命归黄泉。武帝巡幸汾河时已过中年，最宠爱的李夫人也已故去七八年了。因而伤怀赋《秋风辞》。

   李夫人便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绝世而独立的北方佳人。当年汉武帝的宫廷乐师李延年，为了把妹妹介绍给武帝，特意编写了一首乐歌《北方有佳人》：“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武帝听后，不住的叹息：这世上果真有这样的美人？边上的平阳公主（武帝姐姐）插了一句：“李延年的妹妹比歌里唱的还美。”武帝迫不及待地召进皇宫，果然妙绝人环，且能歌善舞，便立马封为贵妃。李延年兄弟也平步青云，他被提为汉宫乐府协律都尉；弟弟李广利后来也被封海西侯、贰师将军。只是红颜薄命，这李夫人二十上下便因病而香消玉殒。李夫人死后武帝伤心不已，不但为她写了好几首悼念的诗，还特别作了《秋风辞》。

   李峤诗的这一部分仍以四句为一小节而转换，反反复复地借当日的坛场官馆、青楼歌舞，化为蒿莱蓬草、黄埃荆棘，来渲染世事翻覆，盛衰无常，使人无限伤感。特别是最后四句，由汾阴的古今盛衰，总结出“山川满目泪沾衣，富贵荣华能几时？不见只今汾水上，唯有年年秋雁飞。”的议论，揭示了社会发展和人类生活的普遍现象，发人深省。

   实际上，李峤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在诗歌比赛中一展风采了。据《唐诗纪事》记载，一次皇帝在桃园饮宴，令群臣赋桃花诗，从中选优者辑成《桃花行》集子，当时李峤的诗就被评为最佳。其诗为：“岁去无言忽憔悴，时来含笑吐氛氤。不能拥路迷仙客，故欲开蹊待圣君”。愚以为，此诗纯属拍马屁，和上面两首不能比。

   

   李峤的诗文虽然很受玄宗皇帝的喜欢，晚年却差一点被玄宗处死。事情的起因是武周末年，群臣率禁军逼武则天退位，拥戴李显重新复位，而中宗李显与韦后无子。所以，当景龙四年（710年），唐中宗暴崩时。韦皇后秘不发丧，连夜召宰相李峤、苏瑰、宗楚客等十九人入禁中，商议后事。当时，太平公主与上官昭容起草遗诏，命温王李重茂即位，由韦皇后临朝理政，并让相王李旦辅政。但宗楚客等韦氏亲信，却以“嫂叔不通问”为由，建议削去李旦的辅政之责。诸宰相中只有苏瑰表示反对，李峤等人皆一言未发。最终，李旦被削去辅政之责，韦氏以皇太后临朝摄政。李峤还密奏韦后，认为不宜将相王李旦之子李成器、李隆基等人留在京城。若按李峤的建议，则后面玄宗李隆基就没有机会动用羽林军夺权了，唐开元以后的历史也都将全部重写。

   就在同年六月，李隆基发动唐隆政变，诛杀韦皇后及其亲信党羽，拥立李旦为皇帝。李峤被贬为怀州刺史，不久以年老致仕。一年半后，李隆基登大位。他在宫中发现了李峤当初的奏表，将其宣示于朝臣，许多人认为必须要诛杀李峤。宰相张说认为“桀犬吠尧，各为其主”，不应追究李峤的罪责。唐玄宗遂让李峤随其子虔州刺史李畅到虔州赴任。

   开元二年（714年），李峤又遭到监察御史郭震的弹劾，被追究韦后之乱时“身为宰相，不能匡正”的罪责。他虽已致仕，仍被贬为滁州别驾。后又被改任为庐州别驾，不久病逝于任上，终年七十岁。

   据民间传说，李峤还有特异功能，擅龟息大法。他曾有兄弟五人，不到三十岁便都相继去世了。其母非常害怕，担心李峤也如此。便请了推背大师袁天罡来为李峤看相。袁天罡看后，认为李峤也难以活过三十。李母大惧，请袁天罡再看卧相。当夜，袁天罡与李峤同榻而睡，发现李峤睡觉没有喘息声，用手一试，鼻中已经断气。他吃惊不已，察看良久才发现李峤是用耳朵呼吸。次日，袁天罡对李母道：“你放心吧，你儿子睡觉用的是龟息，定能大贵长寿，只是不富而已。”后来这些果然应验。

   李峤虽官至宰相，但不贪财，家中清贫，卧室用的是粗绸帐子。武则天认为宰相如此有损大国体面，便赏赐他宫中御用的绣罗帐。当夜，李峤睡在绣罗帐中，结果通宵难以安睡，觉得身体好象生病一般，极不自在。他对皇帝道：“臣年轻时，曾有相士对我说过，不应奢华。如今用这么好的帐子，却睡不安稳。”武则天无奈，只得任由他用旧的粗绸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