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岁月（一）

国庆 2810356

初踏黑土地作者：国庆图片：国庆部分选自网络编辑：国庆 　　五十年前的五月八日，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十二团礼堂。 一百多名穿着草绿色棉大衣十六、七岁的学生，松散的站在礼堂中央，一张张稚嫩的脸上显得格外的疲倦。没有喧哗，也没人走动，只是三五成群在窃窃私语，等着再分配。 十二团老团部 　从天津塘沽下乡到黑龙江兵团，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只看着列车在不停的跑，不停的跑。只一个东三省，我们就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此生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地图上看到的东三省，竞有这么大，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祖国疆域的幅源辽阔。 一路上跨过数不清的河流、数不清的桥梁，一路上绕过无数大山、穿过无数山洞，一路上记不清经过了多少个城镇、多少个站台，最后只记住了终点车站叫“鹤岗”。 清晨时分，火车终于又停了，很多人仍然睡眼朦胧中，车箱的广播告知：全体人员穿好大衣，拿上自己的物品下车。听着通知，同学们纷纷穿好棉大衣，陆续走下火车，一千多人，瞬间挤满了小小的“鹤岗”站站台。 接着又分别换乘早已等候的大卡车，沿起伏的道路，浩浩荡荡继续向前行进。沿途所见到的基本是土黄色彩，偶有零散的小村落一闪而过，少见行人。车队行进中看到，不时有车辆先后离开了车队，奔向不同的方向。 最后装载我们七、八、九三个班同学的汽车，也离开车队，一起来到了这个莫生的地方。 下了车，大家一脸的迷茫，也不知这是哪儿？离家有多远？下一站在哪里……各种猜想萦绕在脑海，若干疑惑在心里等着答案。 　礼堂舞台上陆续走上些人：大多是戴着狗皮帽子，可能是北大荒人特有的装束，另外还有些军人。我看到接我们的那个军人和送我们的“工宣队”员也在其中。 开始有人讲话，大至是些欢迎，辛苦之类词语，很简单。接着就开始分配人员。 先是介绍在台上的某某连的什么领导（连长、指导员），接着逐一宣读被分配的人员名单。不断听着一些耳熟的名字，同学中有人答应着，有同学陆续从人群中走出。有的同学在相互拉拉手，相互摆摆手，也见有的同学在擦眼晴。念到名字的同学，一个个先站在了礼堂门口，一个连大约分配七、八个同学，人齐了就跟连长走出礼堂…… 同学们陆陆续续的往外走着，也不知都去哪个连了。 礼堂里的同学在渐渐地减少，七、八两班的同学已基本分配完了，剩余的人都在注意听着。 　台上介绍了军马连连长（封瑞田)，开始没注意，接着听到：许国庆！“到”！我下意识答应着。明白自己分在军马连了。 “军马连”！好吸引人的连队名称，脑海中瞬间闪过：军马连！成群的军马，无边的草地……赶紧和同学们拉拉手，做暂时告別，走向大门口，站在封连长跟前。 我抬眼望望这位连长：一米八几的魁梧身材，黝黑的脸庞，浓浓的络腮胡茬；一身退色黄绿色军装，外罩件黑皮袄。有一种军人威武的气质，但样子也好吓人的。 封连长问我：“你叫什么名字？”"许国庆”！“多大啦”？“十七岁”！我回话。“好”。这是我接触的第一个北大荒人，也是我人生走向社会的引路人。 接着有：蔡金玉、王润兴、窦桂贞、孙绍文、刘丽秀、张亚芳、赵玉珍，陆续走出来，共四男四女，八个同学被分在了军马连。封连长看了看我们几个，又重新核对了每个人的名字，那黑红的脸上露出了纯朴的微笑。只说一句：好，大家去找自己的行李，跟我上车。 　　军马连的老同学连部门前合影 　　二O一一年探望老连长封瑞田 各连队分配人员：军马连：8人许国庆，蔡金玉，王润兴，窦桂贞，赵玉珍，刘丽秀，孙绍文，张亚芳十四连：8人王井泽，杜会来，张家福，小杜，孙巧风，黄淑珍，候洪芬，李慧兰十二连：6人赵宝起，崔玉起，张家芹，候学珍，李淑平，苑春生，工业一连：9人王树江，马连生，许建成，薛家富，焦金来，张家荣，王淑芬，杜富兰，小丽共计31人 　来到门前广场，见到我们的行李也已经运来了，散在了一地，四周己经围了好多的拖拉机、马车，还有几辆大卡车，看来都是来接人的。已经分好连队的同学，在行李堆里寻找着。封连长用手指着旁边一辆卡车告诉我们，你们找到行李放在那辆车上，我在车边等你们。 我们也赶紧过去，在一片行李中，寻找着自己的行李，然后相互帮衬着装上车，确认行李无误后，几个人上了大卡车，和在广场的同学们摆摆手告別。 　出了团部广场，卡车沿着一条黄沙大道，一直向南开去。 五月的北大荒寒风阵阵，卡车行走带起的风，仍然冷飕飕的，我们赶紧把大衣绒领子立起来，阻挡寒风。几个人坐在车上，好奇地望着路两边无边际的田野向后漂移。不知谁问了句：咱这是去哪？是呀！去哪？没人吱声，没人知道。 五月份应是农忙季节，可眼前的田野里只见几台拖拉机在耕耘，空旷的黑土地上，偌大的拖拉机却显的渺小和孤单，根本看不到人们劳动的场景。田野上没有绿色，路边草丛中还见残雪显露。路上少见行人，迎面偶有车辆驶过。 北大荒暮春的画面，显的单调和枯竭。目之所及直观告诉我们：北大荒真的很荒凉！但愿这单调蕴育着丰富的色彩，枯竭潜藏着勃勃生机吧。 卡车路过了两个小村庄（后来知道了是六连和七连）继续向南。 约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前面没路了，四周尽是荒草和树棵子，卡车沿着草地上軋出的车道摇摆着缓慢前行。我们也随着车身晃悠着，担心的猜想：这要把我们拉到哪去呢？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隐约的瞧见前面不远处的杂草中，一面飘动的小红旗在高高的木杆上很显眼，卡车向红旗的方向行进，逐渐靠进。草丛中渐渐显露出了一大一小两栋油毡板房和一顶棉帐篷。卡车终于在板房前停下了。连长跳下车，朝我们说：到了，下车吧！ 听说到了，我们惊疑的看着眼前：这……这……这就是我们的连队，我们的军马连？两间油毡房，一片荒草地？这跟我们想像中的兵团连队差距太大了：营房，操场，绿色的军装……一切一切，这哪有一点解放军连队的影子？军马在哪里？草原在何方？想像与现实竟是天壤之别。我们疑惑的看着眼前的情景，那一刻几个人有些傻呆了。 连长又向帐篷喊了声：快！快出来帮着卸车。陆续从帐篷、板房出来十几人，有几个也穿绿棉衣的（是早我们几天到的温州知青），有人上前和我们打招呼，表示欢迎，有人上车帮着卸下行李。 我们从车上不情愿的跳下来，双脚正式踩在了北大荒的黑土地上。 　连长给我们分配住处。 四个女同学安排在板房东头，和两个温州女知青住一起，温州男知青已住满了中间小间，我们四个男生安排在板房西头。 有人带我们到宿舍前。房门朝西，我轻轻推开虚掩的木板门，呆呆的看着：木板房内空空荡荡，只有两侧的木板大通铺，铺底下还全是荒草，看的出板房是新搭建的，屋里还弥漫着木材、油毡的混合味道。整个屋子，足可以容下二、三十人。南面的木板墙上留着两个大方洞，从外面钉上了一块大玻璃，算是窗户。一朿阳光从玻璃斜透进板房内，照在屋内残留的荒草，更显得木板房内的凄凉。 来人招呼我们进得房里，询问你们住哪好？四个人看了看，选在南边铺最里面。两个箱子紧靠里面板墙隔段放，两个箱子放外，在通铺上隔出了一段，然后铺开自己的被褥，算是安下了“家”。 有人送来一个装满油的玻璃瓶子，瓶口还塞着一卷布，说是晚上用它点着照明的。并招呼我们到食堂先吃饭去。 依稀记得到北大荒第一餐是馒头和小菠菜豆腐。馒头还是挺香的，菜也挺好，不知是不是特意做的？但大家没吃多少，就离开了，也许是心情不好，也许太累了，没胃口。 　用过晚饭，天渐黑了，我们迎来了北大荒第一个夜晚。 四个人站在屋门口望望，驻地四周全是没人高的树丛和荒草，不远处是黑沉沉的树林，周边不见一絲光亮，连月亮都没出来欢迎我们，满天的繁星倒是看的清清楚楚，还不停的眨眼，瞧着我们这些面带稚气的陌生人。 远处黑沉沉的，看着像是森林，丛林中不时传来不知是什么乌兽的叫声，偶尔还加杂着一两声渗人的狼嚎，阵阵微风吹着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黑土地的夜晚，带给我们这些初访者的感觉是荒凉和恐怖。北大荒的夜晚着实没什么可欣赏的。 　进得屋内，用火柴试着去点燃“油灯”，开始是一点点火苗，慢慢的、慢慢的，火苗变大了，偌大的板房也只油灯周边亮些。四个人呆呆的坐在床铺边，望着油灯忽晃的火苗，环视着空荡荡的“家”：屋里没有任何设施，连电灯都是奢望，只有一个玻璃瓶做成的油灯，是屋内唯一的奢侈品。 连长来了，和我们说：……现在条件艰苦点，以后就好了，大家也累了早点休息，明天咱们开个欢迎会……别忘了晚上把门弄好！ 看看屋门就两扇木板钉成的，没任何完全性，我们找了根绳子穿过板缝把门系上。想着：前天还在天津的家里，转眼间却睡在了北大荒木板房的大通铺上，恍惚间如同做梦。隔壁不时传来我们根本听不懂的温州男知青对话，跟外国话一样。 　四个大男孩第一次远离家门，第一次睡在一起，从此，将开始了人生无数个第一次。 几个人急于想知道的太多，这是哪？离家多远？我们干什么活？我们将来会怎样？……但谁也没有答案，一切盲然未知。懵懂着，一切听由命运的安排。四个人说的话不多，但想的很多，不知北大荒迎接我们的将是怎样的明天。 一天所见，从天到地，从吃到住，生产建设兵团不是我们幼稚的想像。 此刻，埋怨和失望都是没用的！眼前的现实展示给我们：北大荒艰难困苦将等待着我们。我们唯一能做的是：正视眼前，面对现实，锻炼自己，适应环境。 躺在木板铺上，听着屋外仍不断传来阵阵的怪叫声，挺渗人的，实在太困了，不知都几点睡着的。 这是我们初踏黑土地的第一天。 　　二○一一年重返北大荒 北大荒永远是我们淡论的主题，在蹉跎岁月里，我们成熟了，在酸甜苦辣中，我们坚强了。纪念赴北大荒50周年！纪念那难忘的岁月！ 2019年5月写于塘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