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改变命运

祝相峰

英爱跑马观花第七站——牛津

到了英国牛津，

忽然就想起了家乡天津。

把英国地名Oxford，

翻译成“牛津”，

这个人应是天津人。

牛津，

老牛过河的地方，

天津，

天子过河的地方。

有了这样的翻译，

万里之遥的两地，

就有了共同点。

牛津大学建于1167年

已有近九百年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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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上搜一下

“牛津与天津 ”，

还真有料！

有个小品，

甲说，

我的英国话，

满嘴牛津味儿。

乙说，

您的英国话，

满嘴天津味儿。

牛津谢尔登剧院

还有一本书，

书名《从天津到牛津》，

是位天津母亲写的。

母亲写了

如何从小培养孩子，

终于把孩子

培养进了牛津大学。

光看书的目录，

应该是厚厚一本儿。

果真是

“牛津改变命运”。

牛津大学有38个学院

图为贝利奥尔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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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就想起了，

另一个

“从天津到牛津”，

那是八十多年前的事了。

一个叫杨宪益的，

从天津到了英国，

考入牛津大学，

日后成了翻译大家。

牛津大学赫特福德桥
（俗称“叹息桥”）

杨宪益一生的译作，

可以摆满你的整个书架。

有人说，

他翻译了整个中国。

让众多的“金发碧眼”，

结识了屈原、

杜甫，

还有贾宝玉、

阿Q…

牛津大学出过27位英国首相

去牛津前，

杨宪益在天津新学书院就读。

新学书院

是座英国基督教会学校，

校舍自然带有英国范儿。

新学书院曾坐落今大沽路与赤峰道口

1953年，

这里改称天津第17中学。

我曾在17中附小就读，

与杨宪益大师

同踩过一块地板。

1976年天津地震，

新学书院老校舍被拆。

如今，

这里是广派商都

天河城。

天河城比昔日新学书院高大得多

进新学书院前，

杨宪益在家上私塾，

爸爸曾是天津中国银行行长。

杨家在天津日租界，

一个大院俩小楼，

还有十来个帮佣。

杨宪益是家中惟一男孩（选自网络）

杨宪益上了新学书院，

家中还请了个英语女教师

女教师名叫徐剑生。

徐老师中山大学毕业，

据说英语水平

已是满嘴牛津味儿。

英国牛津街头

尽管徐老师已婚，

已是池太太。

尽管杨宪益比徐老师

小了十几岁，

师生二人

还是相恋了。

杨家主人赶紧“灭火”。

昔日天津新学书院

1934年，

杨家安排新学书院一英籍教师，

带杨宪益去英国留学。

徐老师

坚持要送送杨宪益，

一直送到上海赴英轮船码头。

几年后，

徐老师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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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宪益考进了牛津大学，

认识了一位英国姑娘。

姑娘叫格莱迪丝

（Gladys），

出生在中国北京，

那个时候，

姑娘的父母

正在中国传教。

六岁的时候，

姑娘被母亲带回了英国。

英国姑娘格莱迪丝

牛津大学校园

为了杨宪益，

姑娘改学中国文学，

还给自己取了个中文名字

——戴乃迭。

牛津上学时，

他们就合译了

屈原的《离骚》。

杨宪益与戴乃迭（选自网络）

杨戴二人就读的牛津大学墨顿学院

1940年，

杨宪益戴乃迭牛津毕业时，

中国已烽火连天。

杨宪益

拒绝去美国继续深造，

戴乃迭

则坚决随杨返回中国。

他们辗转任教西南后方几所大学，

最后落脚重庆国立编译馆。

英国牛津街头

1942年，

杨与戴的儿子出生，

取名杨烨，

希望他有个

火一样的光明前程。

牛津大学出过69位诺贝尔奖得主

1945年，

抗日战争结束，

杨戴夫妇

随国译馆来到南京，

小杨烨

却不愿和妈妈一起出门了，

他怕别人看妈妈的异样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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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杨与戴随后奉调来到北京，

进入外文出版社，

也就是日后的国家外文局。

小杨烨上学了，

带上了红领巾。

杨烨三兄妹（选自网络）

可学习之外，

杨烨多了另一种压力，

他怕同学看自己的异样目光。

杨烨拼命表现，

想以此抹平

与同学们的外在差异。

牛津大学莫顿学院校园

1961年，

杨烨考大学，

第一志愿北大没录取，

第二志愿清华没录取，

成绩没问题，

政审没过关。

录取杨烨的，

是刚刚成立的北京工业大学。

这一时期的杨戴夫妇，

拼命的译书。

他们完成的主要译作有，

《儒林外史》、

《鲁迅选集（四卷本），

《唐宋诗选》、

关汉卿《戏剧选》，

还基本译完了《红楼梦》。

戴乃迭与儿子杨烨

儿子杨烨，

则更加拼命地表现自己：

他积极要求加入共青团，

他努力成为学习的尖子，

他还是学校拔尖的长跑队员。

今日北京工业大学（选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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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面临毕业，

文革开始了。

杨烨带着红卫兵

抄了自己的家。

掰碎了妈妈的

古典音乐唱片，

砸碎了爸爸的

家传青花瓷瓶。

妈妈戴乃迭

伤心落泪，

爸爸杨宪益

大骂他“混蛋”。

学生时代的杨烨

1967年，

杨烨被分配到

湖北鄂城县农机厂。

1968年，

杨与戴都成了

英国“特（务）嫌（疑）”，

同一天被关进监狱。

杨烨身处小县城，

闭塞孤独，

便叫北京家中的妹妹寄书。

妹妹把他的书

一骨脑都寄来了。

县城有关方面一查，

包裹里有一本

“发报密码”。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

大城市学校倡导国防体育。

记得我小的时候，

学校就有无线电发报兴趣小组。

但在文革中的小县城，

这是重大敌情，

杨烨也成了“特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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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

杨与戴解除“特嫌”出狱。

戴乃迭

仍是外国专家，

杨宪益

也回到了翻译岗位。

杨宪益与戴乃迭（选自网络）

他们觉得愧对子女，

想尽办法

把杨烨三兄妹办回北京。

杨烨回到北京，

彻底变了个人。

他在家不讲中文，

他不再承认

自己是中国人，

他甚至不认

自己的中国父亲。

他几次硬闯

英国驻华使馆，

要求回到

自己的祖国英国。

据说，

此事最后都惊动了周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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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底，

戴乃迭获得了批准

她把儿子

送往英国自己的姐姐家。

杨烨丢掉了

自己所有的东西，

只带走了团员证。

杨烨的姨妈

住在伦敦北部，

这地儿离牛津

只有56英里。

牛津大学校园

此时的杨烨

已33岁，

他改名大卫·格林

（David Greene），

格林，

是他父母英国好友的姓。

他想重新上学，

与自己的过去

一刀两断。

英国亲友

还联系了牛津出版社，

看看杨烨能在那里做点什么，

这是杨烨

离“牛津”最近的一次。

牛津大学博德利图书馆建立于1602年

杨烨出门打篮球，

玩得很开心，

可有人随便问起，

你从哪来?

他立刻跑回自己的卧室，

凡人不理。

英国牛津街头

有时在外吃饭，

邻桌偶遇中国人，

也许仅仅是亚洲人

杨烨的精神

就变得异常紧张。

牛津大学校园

就这样过了三年多。

直到1979年的一天，

姨妈正要出门，

听到楼上一声巨响

杨烨在卧室浇上汽油，

自焚了。

英国牛津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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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中国，

文革早已结束，

杨宪益担任了

《中国文学》主编，

杨与戴合作的

一大批译著出版。

其中包括

《红楼梦》、

《史记选》，

《聊斋故事选》、

汉魏六朝诗文选》等。

杨宪益与戴乃迭（选自网络）

杨戴合译《红楼梦》

杨宪益还组织出版“熊猫丛书”，

丛书包括近200种

中国经典著作，

发行150多个国家地区。

图片选自网络

此后十余年，

杨与戴

11次出国访问讲学，

其中5次访问英国

4次回到牛津。

牛津大学校园

每次回到牛津，

杨宪益都会应邀演讲，

戴乃迭呢，

每次都是默默地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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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

80岁的英国人戴乃迭

在中国去世。

九年前，

杨宪益以95岁高龄

告别读者。

牛津卡法斯塔

离世前半年，

杨宪益曾对来访者说，

我一生最后悔的，

就是打过乃迭一个耳光。

杨宪益与戴乃迭（选自网络）

儿子没了以后，

戴乃迭

离不开烟和酒了，

不分场合时间地酗酒。

杨宪益担忧她的身体，

一次情急之下，

做出了一生最后悔的事。

牛津圣玛丽教堂

一位作者

经常拜访晚年杨宪益，

他著文留下这样一个细节：

儿子离世半年后，

戴乃迭来到英国姐姐家。

姐姐试探着说起杨烨，

戴乃迭立即阻止了姐姐。

最后十年的戴乃迭，

逐渐失忆。

失忆中的戴乃迭

确时常念叨:

我的儿子……

我的孙子……

牛津大学校园

关于杨宪益与戴乃迭，

本人微信公号

“何处不相逢”

其中有小文

《丹东路边俩少爷》，

也有涉及。

您如有兴趣，

可进入公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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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虽有重复，

更多则是互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