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父母带着我们姐妹举家迁离东门,老镇似远离了我的生活,所幸相距非远,为着那少时遗落的青梅往事,三十余载的流年中,我常常一次次,一次次的踏足老镇,穿行于逼仄的小巷,徜徉于沧桑满蓄的门头,流连于古道音稀的老街,不否认内心对老镇街巷的情愫,不否认憧憬着旧有的古韵弥弥所带给我的难以言诉的闲适。的确,老镇虽非奢华的六朝遗存,但她有着青砖黛瓦马头墙和那微弯幽深的冷巷,无论是在草花烂漫的时节,还是细雨迷朦的节气里,不仅能给我充满诗的情韵,还能给我带来光阴的追忆,那如静水流深般的陈年旧事…</h3><h3> 现今,日新月异的城市规划建设和经济大潮的巨浪侵蚀了整座金陵,东门老镇那古老、荒落、萧疏却更显得让人十分的迷恋和有韵,全长1300米,宽4.4米的老街街巷和房屋,仍保留着大明时期的建制,东西南北走向,两侧建筑东西对称,大都为硬山顶式房屋结构,高高耸立的防火墙,院落蜿蜒,极具典型的江南明清建筑风情。令人一踏上老镇的石板,就感觉时光的交错,脚步也不由的轻慢,尽管许多古迹已支离破碎,有的已和现代相互渗柔,但她那颓败黝黑的马头墙、安静的廊棚,雕饰斑驳的木楼和窄巷,无不显得幽深,透着恬淡和安宁,当然,不容抗拒的感染着人的,还是她所透出的从容以及昔时曾有的繁盛和曼妙。</h3> <h3> 越金家六角井右拐,向上街走去,过曹营关,还有广生酱园店,汪言达宅,东门电影院和那立面均为木板,风情独具的218号小楼,这一路上凹凸不平,均因了2016年底开始的拆迁改造,环目四顾,更见得疏落颓败,孤耸着的几幢千疮百孔的老宅,因了文保牌的庇护,幸免于拆,却于风雨飘摇中岌岌可危。两旁,处处有倒坍了屋基的敞地,这里、那里胡乱堆积的建筑垃圾里,竟长下一丛丛盎然的青草,这不,电影院近旁的砖堆,还是明代大学者庄昶的祖屋,谁能不说它曾繁华过,只不过在这废墟上兀立的枯枝,那上面三五只鸦雀的噪叫声,更显得这里曾有过的兴衰意味。</h3><h3> 罢了,罢了,还是回转吧,再走下去,实让人陡添伤春悲秋之感。</h3><h3> </h3> <h3> 转回再越近旁立有"东门大街"告示牌的杂货铺,即是左所下街,不几步便是那相传是李鸿章嫁女的陪嫁 ,内有跑马楼,建筑均呈徽派,雕梁画栋,洋布飘曳的染坊,可惜此时正值围档修缮,由脚手架护着,欲进不得。</h3> <h3> 再往下街行,在一座一字门下收衣服的大妈见我手持手机,亲切地说:"照吧!多照点,再不照以后就没了。"见我讶异,遂又道:"已经开始登记丈量房屋啦,每户都要搬走,高新区高发展,这里以后要搞得象老门东,成旅游景点喽"言毕,红着眼眶,弓身隐入门里,而我则况味杂陈。</h3><h3><br></h3> <h3> 为六朝古都的金陵,代表其历史文化的建筑不仅有气势恢宏的明城墙、明孝陵、鼓楼、中山陵等,还有那些由砖石构筑的青砖黛瓦,青石板砌就的古老街镇,每一个传统的古镇都是一部承载历史的典籍,蕴藏着丰厚的历史信息和文化景观。作为传统文化的建筑载体,古镇东门,不仅传承着独具地域特色的本土文化,也是先人留给后人的历史记忆,是不可再生的活化石。然而还没等我们去仔细的品味其蕴含的魅力,这我曾经居住过,赞叹过的沧桑尽染的老镇,却要在突飞猛进的规划改造中,大部荡然,既便在文保牌庇护下保留的老宅,将也被改造的面目全非。老镇的历史,老镇的乡愁,那些由花草沙石构筑的市井烟火,将何以为寄?<br></h3><h3> 但见韶光流似箭,岂知世事曲如弓…悲夫!</h3> <h3> 黯然神伤间,千寻百转,百转千寻,于冷巷中、天井里,乱砌的墙,颓败的廊,残破的门头甚或于老井里水波粼粼的倒影中,都想着搜寻些过往的印痕…</h3> <h3> 七转八弯,穿过一现代的小二楼昏暗杂乱的厅堂,耸立于眼前的是一座仅剩断垣残壁的老宅,所幸几架梁柱尚存,令我震撼的是梁柱上方均镌有精美的传统纹饰的木雕。据房主夫妇介绍,这座坍塌的老宅,是其祖宅,有着好几百年的历史,原先共有五进,解放后,曾被用为派出所的办公地。上世纪八十年代这座损毁的祖宅返还后,因后人大部在城里工作,无力修缮,兼之岁月的风化,坍塌至此。现今,老镇将要从新规划改造,居民都要迁出,房屋也要上交,这房梁怕是保不住。问其何故,苦笑无语,半晌,蹦出两字"谁管?"闻言,无以作答。<br></h3><h3> "谁管?"的确,自左所大街上街拆迁至今的两载有余的时间里,拆迁区域内的文保房虽挂有区级不可移动之保护牌,可保而无保,多幢房屋屡遭文物贩子和拾荒者的洗劫,屋顶坍塌,岌岌可危。拆迁期间,诸多的老宅构件和老井栏等老物件也多被偷盗,甚或连门口油光水滑的青石台阶也不放过,老砖老瓦随意摔弃损毁,倘再行拆迁,若相关部门再保护不力,这精美的老梁柱和许多老物件,怕重蹈覆辙,思此,忧心至极却又无可奈何。</h3> <h3> 痴痴的立于梁架旁,仰望着上方雕工精湛、极富传统美好寓意的纹饰,沧然无助,脑海中似又再次回想起著名作家冯骥才先生,于天津那声震国人的哭老街以及他所著的《手下留情》。</h3><h3> 倘若当改造后的东门古镇,变成一个千幢一貌、今不能证古、古又不能证今,了无岁月包浆的仿古商业化的建筑群,兼之原住民的大量外迁,失去了原有的文化魅力,历史记忆和生活形态,我想,古镇的生命力能旺盛吗?难以想象,他日重建后的东门,沧波门里的青石小巷内,导游五彩的旗幡下,游客云集,叫卖声,讨价声、喇叭声,呼喊声、声声不绝,这还是我少时居住的小镇吗?在这里我还能遇见那撑着油纸伞,如丁香般结着愁怨的桂香姐姐吗?还能再听到吴家妈妈于朱家山河浣纱时嘭、嘭的捣衣声?</h3><h3> 但愿再次动迀的老镇,能够得到政府相关职能部门多一些的周全保护,减少老物件、老构件及老砖老瓦的外流和损毁,让我们于重建后的家园里,能够多一些的寻得历史的印痕,捡拾到那飘散久远的市井声色,否则,我们今后该怎样面对我们的子孙?又该怎样和他们情深意切地讲述那悠久绵长的从前…</h3> <h3><br></h3><h3><br></h3><h3><br></h3><h3>感谢周大海为本篇提供的东门旧影</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