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从初日外，更有扶桑东

杨尧定

       2018年冬季上海的雨水多到令人绝望。幸而女儿未雨绸缪，早早安排了东渡扶桑，去日本过年。于是就有了在“冬季到上海来看雨”节奏中逃离魔都的日本十日游。老规矩，租车自由行。一切行程的设计安排都由女儿搞定。

       我们自元月31日由名古屋入境，先北上岐阜县白川乡、高山阵屋，再南下京都、奈良，后西行神户、大阪，最终于2月9日从大阪离开日本回沪。

       此行恰值寒假带春节，我们的策略自然就是度假模式的深度游。时间不短，路程不长，悠闲自在。

典型的日本寺院——满满中国风

       都说日本旅游是“春樱秋枫冬赏雪”。冬天到日本，首选自是赏雪。名古屋入境后，我们一早就驱车一百五十余公里，前往被誉为东瀛“雪乡”的岐阜县白川乡合掌村赏雪——说是日本最美的景观之一。

       合掌村的特色是“合掌造”，一种形如两掌相合趴地上的日本传统乡村建筑。整个村子百多栋“合掌造”聚集在四面环山、阡陌纵横的小盆地里。很有美感。

       不知春秋的樱花季和枫叶季如何，反正这雪季真的很震撼。合掌村因而是日本不多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遗产”之一。

合掌村的合掌造

       早上启程时，名古屋这边晴空万里，而白川乡那边据说还在下着大雪。

       离白川乡越来越近，天色越来越暗，路边的积雪也渐渐多了起来。到了距白川乡七、八公里处，我们的汽车终于一头钻进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四外望去，苍茫一片。虽是大白天，我脑海里涌出的却是“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晴朗的天空下，雪乡的白雪们

还在遥远的天边

进入白川，犹如一头扎进茫茫雪海

村落渐近雪益浓

真有风雪夜归人的感觉

       我们运气不错。才进到合掌村停车场，雪竟然停了！尽管天还阴着，但此时“风卷寒云暮雪晴，江烟洗尽柳条轻”的感觉确实令人兴奋。

       举目望去，银树、白屋、冰凌、雪巷，甚至雪后的小桥水塘，无不透出这冰雪世界晶莹剔透的艳丽之美。不远的山坡上，层层叠叠的粉妆玉砌，更如一个梦幻般的童话世界，让人陶醉不已。

合掌村停车场雪霁

庄河迷岸，悬桥荡雪——白川乡版《富春山居图》

       跨过停车场边庄河上的悬索桥，眼睛就明显不够用了。厚厚的积雪中凸显着低调的合掌屋和尖尖的茅草顶；大街小巷上多彩的店招，被路边重重堆叠的积雪簇拥着，雍容华贵。

街边店招

村里的纵横阡陌早已荡然无存

       令人高兴的是，中午时分，天色变亮了。转眼之间，已是蓝天白云，艳阳高照。因大雪关闭的观景台也开放了。

       观景台建在村后山上，由一条坡度不大的小道从村里傍山而上。这大雪天登上去确实有点难度。雪还没化或者干脆化成水了都还好说，就那雪未化却被踩实成冰的地方最滑，我们只能沿着山壁小心翼翼扶着上去。

       观景台得以俯瞰全村，将坐落在山脚下的合掌村尽收眼底。远远望去，整个村庄被包裹在厚厚的白雪中，错落有致的合掌屋、交叉纵横的小街巷点缀其间。所谓“无住庵前境界新，琼楼玉宇总无尘”。这种琼楼玉宇万里无尘的感觉不能不令人陶醉。

村头小河边

阳光照耀，人气骤升

合掌美景，一览无余——观景台鸟瞰

背光凝雪

       当然，最兴奋的莫过于小朋友了。即使在那样冰滑的地方，照样笑闹追逐、趟雪干仗。

斗志昂扬，战意犹酣——小朋友的雪仗

和爸爸一起去踏雪

高坡速滑

一次又一次地爬上滑下……

       距白川乡不远的高山镇，坐落宫川河畔，号称“小京都”，已逾400多年历史。据说这是岐阜县游览不能不去的地方。

      高山名胜 “高山阵屋”是一个大院，因“高山”而名。这大院原为高山城主金森氏的宅邸之一，德川幕府时代，代官所（地方政府）在此设置了一个“役所”（办公机构），被称为“高山阵屋”。阵屋中至今还保留着众多设施，供人参观。据说这是日本唯一保留至今的代官所遗址。

       路过高山镇时已近傍晚。我们倒是怀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的想法，外面看看，街上逛逛罢了。尽管对被称为“小京都”、“日本丽江”的高山镇没太大感觉，但宫川河畔夕阳下的残雪美景确实不错。

夕照宫川河，大美高山镇

高山阵屋，一个神秘的古屋部落——可惜已关门了

       当晚住高山阵屋附近山上的日式酒店。什么日式晚餐、风吕泡汤，一切如仪。不料外面竟然下了一夜大雪。晨起推窗一看，虽然风雪已静，旭阳初升，但真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还得加一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250公里车行京都。一路上从冰天雪地，渐见积雪消融，直到京都风清水秀，了无寒意。这种感觉挺奇妙的。

千树万树梨花开，旭阳晨雪相争艳——赶赴京都途中

穿越雪山

       到得京都，已然日薄西山。所以，京都第一站为夕照鹿苑寺（金阁寺）。

       鹿苑寺建于近800多年前的日本镰仓时代，由著名的西园寺公经所建，故曰“西园寺”（这位“西园寺公经”我们不会陌生，他应该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西园寺公一的N代祖先）。

       大约600多年前，西园寺改名为鹿苑寺。鹿苑寺于1994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指定为世界文化遗产中的重要历史建筑。

鹿苑寺著名景观陆舟之松

       “金阁寺”因贴满金箔的“舍利殿”而名。据说，我们的又一位老朋友，“格叽格叽”的“聪明一休”曾在这里修炼。

       我寻寻觅觅，试图找到一休哥的踪迹。但在熙熙攘攘的游人丛中，终于失败了。后来查了一些资料，才发现这小子幼年的主修炼场是“安国寺”，到鹿苑寺主要是智斗当时权倾一时的足利义满将军（“聪明的一休”就以此为故事背景）。

       鹿苑寺面积不太，但布局精致，亭榭秀美。山光水色、浓树郁葱之间，倒颇有“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的意味。

云霓镜湖池

夕照金阁

金阁全景

       京都是日本的历史名城和世界文化遗产，也是历朝古都，人文景观难以胜数。所以，我们在京都停留的时间最长。

       京都的第二天，我们去了天桥立和南禅寺。可惜，天气不太给力，上午天桥立是“风疾云暗”；下午南禅寺干脆来个“天黑雨密”了。

天桥立沙滩远观

       天桥立是京都府西海岸最著名的景点之一，据说与宫城县的松岛、广岛县的宫岛并称为日本“三景”。

       天桥立景区由形如飘带的长沙滩和海边山上的观景台组成。我们坐缆车上山观景。远山近水，满目苍翠，景色真不错。可惜天色阴沉，朔风凌厉，只能到此一游而已。值得一提的是观景台上的“胯下观”，站在那个位置，弯下腰去从胯下观景，天桥立延绵的沙滩犹如通往天空的桥梁。“天桥立”由此而名。

       及至下山踏上天桥立悠长的沙滩时，雨已经很大，无法继续前行了，只得作罢。唯一印象，松树极茂、沙滩极大、海水极清。留几张照片，以志纪念而已。

上天桥立观景台的轨道缆车和无任何保险装置的单座索道

观景台上“胯下观”的视觉效果

雨中的天桥立沙滩

       南禅寺，全称“大本山南禅寺”，虽为小众景点（女儿说此景点一般旅游团队不会安排），却是京都名刹。

       天下着雨，对参观南禅寺真没抱任何希望。雨天，打卡而已。

       然而，出乎意料。尽管天色向晚、雨亦不停，可一进山门，我就被禅寺庄严肃穆的恢弘气场所震慑了。无论是空旷殿堂的巨大廊柱、幽深娴静的经堂小阁，还是遮天蔽日的苍松树群、细柔湿滑的林间青苔，整个禅寺无不透出深厚底蕴中的浓浓禅意。那种“山川缭绕苍寞外，殿宇参差碧落中。残月淡烟窥色相，疏风幽籁动禅空”的意境，美不待言。

南禅寺山门

高大的门柱和幽幽的甬道

门庭远摄

庭院深深

疏风青苔屐无痕，经阁深院禅意浓

水路阁无梁柱

水路阁造型

南禅寺住持院

偏殿一窥

       经历了行程中唯一的雨天，戊戌年除夕迎来的是暖暖的冬日。这天，我们游览了京都的著名古迹二年坂、千鸟居和二条城。

       二年坂和三年坂是位于京都八坂法规寺附近的两条石板街，均为1200余年前的古迹。弯弯的小巷，斜斜的坡道，洁净的石板路。淡淡雅雅，令人不忍快步。街头是琳琅满目的小店小铺，巷里是古色古香的传统民居，身边款款而行穿着和服的美女，真有点穿越到唐宋年代的感觉。

八坂法规塔

二年坂礼品屋

在日本随处可见的“别院”——三年坂兴正寺别院

蹭拍——二年坂的和服女

偷拍——准备上街的日本妇女

       紧邻二年坂的是一条串接高台寺、圆德院、月真院、铜阁寺等诸多寺院的平直的石板街。从街头漫步街尾，间或登上高台寺、步入圆德院，那又是另一种平淡中透出的难以却步的历史和人文的美。

高台寺风情街——可惜满街樱花树还没开

圆德院一瞥

高台寺山门

坐黄包车一个来回，每人要3000日币

       千鸟居位于京都伏见稻荷大社。据女儿说，这是日本游的网红打卡必到之处（当然红在“鸟居”）。

       所谓“鸟居”其实和“鸟”没任何关系。它类似中国庙宇的门楼（牌坊），是一种神社建筑。一般有两根支柱，上面两根横梁，木质涂漆装饰。有的还有横匾和题字，标明捐赠者和捐赠年代。

       其实，在日本只要有神社，鸟居随处可见。但千鸟居却以极具视觉震撼的数千座桔红色的鸟居而无可比拟。

伏见稻荷大社的大殿门庭

东丸神社（“丸”在日本为圆满吉利的意思）

延绵不尽的桔红色“鸟居”

小朋友也喜欢鸟居

       二条城的名字来自所在地“二条通”，并无深意。而二条城的成城历史也不算长，仅近500年而已。但其曾是江户幕府的权力象征，在日本历史上的地位不可忽视。

       城不小，里面逛一圈还真花了一些时间。一如日本的大多庭院，遍布乔木、灌丛，竹林、草坪，小桥、流水。给人印象深刻的是城周一圈高耸敦实的石墙、庄严厚重的城门、幽静碧清的护城河，以及悠然的池边小阁、金碧辉煌的御殿。

       行走二条城“隔断城西市语哗，幽栖绝似野人家”的感觉里，还真有点“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的意境。

二条城的城门和护城河

二条城厚重的大门

金碧辉煌的御殿大门

内城护城河俯视

内城护城河远观

内城城门

城内小居

       大年初一，我们在京都府郊区宇治市的平等院度过了一个上午。因为日本人不过中国年，我们也就入乡随俗，看看玩玩。

       平等院建于1050年，坐北朝南，抱山拥水，满园花草，被誉为“净土庭院”。是日本历代天皇钟爱的别府所在。1994年，平等院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为世界文化遗产。

阿弥陀堂侧视

阿字池和阿弥陀堂

       据说平等院风格深受中国唐朝和佛教建筑的影响。看来还真是。庭院以碧净如镜的阿字池为中心，临池是形如展翅凤凰的阿弥陀堂，中轴极其对称，完全盛唐气势。而且，展示平等院历史的凤翔馆内出土文物，多为栩栩如生的佛像和惟妙惟肖的凤凰（一派中国风）。同时，整个庭院，曲径高林、古藤密丛、青苔巨石，完全与中国古典园林无异。

       也是，行走日本古城老街，无不盈盈的中国唐宋之风，难免有点“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味道。

凤凰堂（屋顶上立有凤凰）

钟楼（建于小山上）

       奈良离京都很近。当天午后，离开平等院，我们就直奔奈良。

       奈良是日本的历史名城，也是著名的国际观光城市。奈良很小，但奈良公园很大，集中了奈良市几乎所有的名胜景观。

       公园的著名景点有春日大社、若草山、东大寺等，是所谓“春赏樱花秋看枫”的最佳所在。限于季节和时间，我们决定只去春日大社和若草山两个地方。

奈良公园随拍

       一直听说奈良人相信鹿是神的化身，在没有围墙的奈良公园里，可爱的鹿们无处不在。春日大社林深树密路幽，更是鹿群栖息的好所在。

       沿路走去，两边布满浓密的树林，道旁杵立满是青苔的石制长明灯。胆大的鹿追逐手里拿着食品的游人抢吃的；胆小的只在长明灯后探头探脑，小心翼翼。一个个憨态可掬，十分逗人。

路边鹿群

和谐共处

众多游客令不经世面的小鹿感到好奇

女儿买了鹿食，还没上前，就被鹿追得狼狈而逃

       到得若草山却颇为失望。安民告示说是冬天有雪（其实那天晴空万里），上山不安全，不开放。没办法，只能隔着篱笆拍拍若草山，晒着太阳逗逗跟我们一样百无聊赖的小鹿。

       即便如此，这“与鹿共舞、欢度春节”，也实在开怀。

隔着围栏的若草山

园门外百无聊赖的小鹿

喂食小鹿是小朋友的最爱

亲密接触

与鹿对话

逐鹿草原

       连接神户和淡路岛的明石海峡大桥是一座被称为“为完成一个老人的无私心愿而建起的一座前所未有的丰碑”。

       大桥开建于1988年，通车于1998年。期间经历了1995年著名的“神阪大地震”而毛发无损。大桥的桥塔海拔297米，单孔跨径1991米，是世界上桥塔海拔最高，单孔跨径最大的悬索桥。

       朦胧中伸向远方、消失在迷雾里的海峡大桥确实气势非凡。桥下就是浩瀚的大海和宽阔的海岸。桥堍还建有孙中山纪念馆，那是中山先生在日本进行“同盟会”等活动的地方。说起来，这也可算是咱们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了吧？

       迷雾限制了我们的视力，却拓展了我们的想象。沧海茫茫，波光澹澹，直有“浮天沧海远，万里眼中明”的感觉。

高高耸立在神户海的大桥

仰视——神龙不见首尾

远眺——单孔跨径世界之最

海峡大桥边上的孙中山纪念馆

       由于头天游览计划被逛“奥莱”的剁手党们打乱，匆匆离开明石海峡大桥后，我们就延续头天安排，立即赶往六甲山牧场。

       牧场全称为“濑户内海国立公园神户市立六甲山牧场”。高高的山坡，濛濛的雾气，茵茵的草地，绿绿的树林，弯弯的小道，白白的栅栏，清清的空气。加上悠闲的绵羊，慵懒的奶牛，一个非常漂亮的高山草地牧场。更有趣的是，这里还有小朋友们的最爱——喂牛、逗羊、骑马。

       它让我想起曾经到过的海拔1700余米的台湾清境农场。除了海拔高度之外，六甲山牧场感觉绝不亚于清境农场。

青青草坡，盈盈绿树

牧场的工作屋

又见满坡樱花树

绵羊——自视甚高

矮马——以矮为荣

无聊地在栏杆上蹭着痒痒

奶牛们干脆直接倒头就睡

小朋友骑马最开心

       日本之行已近尾声，大阪住了两天。孩子们到环球影城疯去了。我们就留在城里，逛大阪公园的大阪城，兜四天王寺，悠哉悠哉的。

大阪公园笔挺的梧桐树

       大阪城和熊本城、名古屋城一起，被称为日本历史“三名城”。这里有太多看点。满城樱花树就不去说它了，高大厚实的城墙，历经大火仍然挺立的樱花门，远远地就给人一种固若金汤的感觉。至于丰臣秀吉神社、大阪博物馆等，你能找到无数可以追溯日本历史的亮点。回想一路过来的日本历史建筑，神社文物。这个民族对于历史的记忆真的挺可怕的。

       大阪城最大的看点是高高矗立在城堡中央的“天守阁”，至高权力的象征。整个大阪市，几乎所有地方都能看到天守阁那巴洛克式尖顶重檐的漂亮塔楼。远远望去，凸显在蓝天背景下的天守阁，白墙绿瓦金色镶边，散发着皇家宫廷气息。不是佛门，却有一种佛门般远离尘嚣的空灵。

大阪城护城河匹配城墙，简直固若金汤

丰臣秀吉神社和他的塑像

天守阁远眺

天守阁近影

赤诚相见——天守阁全观

大阪城的城墙内（里面的城墙并不高）

社会实践活动的中学生午餐

       四天王寺是日本佛教最早的寺院，建于1400多年前的飞鸟时代。寺内的中门、高塔、金殿、讲堂，从南向北沿中轴线一字排列，显然是仿中国寺院的格局。据说这是一座日本人特别喜欢的寺庙，被佛教徒们视为大阪的佛教祭坛。每逢重要庆典节日，这里总是香火鼎盛，人山人海。

       那天，既不周末也不庆典，人很少。我们悠悠地从外到里围着寺院转了一圈。这种慢节奏的欣赏，令人沉浸在“竹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唐宋古风中，神清气定。

中门

五重塔

讲经堂

护寺院

金堂

       自元月31日踏上日本国土，我们邂逅雪后美景，历经诸多历史名城，终于2月9日晚上安全降落浦东机场。回家的感觉真好！

       回忆那些洋溢着唐宋画风的古城、古寺、神社、民居，突然想到鲁迅的两句诗：“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但愿和平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