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宝田的古村遗韵

凯约

　　已听说很久了，在辰溪县罗子山脚下，有一个历史悠久的五宝田古村，今天终于有时间与好友前去探访一番，看个究竟。

　　我们不知道，去五宝田古村那里的路该怎么走好，就在手机地图上寻找定位，然后根据手机导航上显示的唯一一条路线去按图索骥，驱车前往。我们沿着312国道出城往东，翻越凉山分水坳，经过新建、新路河和石宝，然后左转进入030县道，再过接龙和上蒲溪。由于县乡道年久失修，坑坑洼洼，我们一路颠簸，中午12点半之前才到达目的地。

　　五宝田古村，位于辰溪县原上蒲溪瑶族乡五保田村，也是村道的尽头，雪峰山脉的大山深处，群山环抱之中，东去溆浦，南接中方。据村里的老人介绍，这个五宝田古村由来已久，始建于清代，距今已有300多年历史，现有村民110多户450余人。整个古村占地面积6公顷，古建筑面积20000多平米。2010年被评为湖南省历史文化名村、中国历史文化名村，2011年被评为湖南省文物保护单位，2013年又被列入首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因而，经常会有客人远道而来，到这里参观和探访。

　　据说，五宝田村古建筑群，是晚清时期的肖姓大户人家为了躲避战乱，在偏僻瑶乡大山深处修建的规模宏大的封火墙院落别墅群。据肖氏族谱记载，宋熙宗二年（1069年），肖氏先人由江西吉安府迁到楚南宝庆府（今邵阳）。明朝初年，迁入辰溪县龙头庵乡。清康熙年间，肖氏子孙肖宗安携家眷移居五宝田村。经过100多年的耕读兴家、置办田产、收租放贷等财富积累，到晚清时期，肖氏后代肖世远的八个孙子成为辰溪巨富。于是，他们就凭借雄厚的财力，从宝庆等地请来能工巧匠，对村落进行整体规划，修建了许多既有防火、防盗和防匪功能，又有美学传承价值的民居建筑，就是现存的五宝田古村落。

在五宝田村民心中，村中最重要的建筑就是位于村口的“耕读所”。院内有一栋两层小楼，楼上读书，楼下备耕。耕读所门上由萧氏掌门人题写的“三余余三”四个字，苍劲有力。“三余”是指冬者岁之余，夜者日之余，阴雨者时之余，意思是要利用一切空闲时间读书，“余三”意即三年之耕而余一年之食，九年之耕而余三年之食，指留有余粮，以备饥荒。

　　我们站在进村的道路上，遥望对面山谷里的五保田古村落，将其尽收眼底。五宝田古村落依山傍水而建，地势坐东朝西，东高西低，背倚龙脉山，面临玉带溪。整个村落占据一面山坡，实际上就是一个比较大的团寨，感觉它规划整齐，布局紧凑，层叠而上，气势磅礴。走近一看，房屋的建筑艺术风格独具魅力，既有清代建筑，也有明代建筑，更是将徽派建筑风格与当地山区木楼造型巧妙地融合为一体，美轮美奂。外围，呈现徽派砖砌建筑款式，斜门、深院、高墙、狭巷和石板路，青砖、高窗、马头墙。内部，是典型的一堂二厢二层楼式木房，巨柱、宽方、厚板壁，有木楼梯上二楼去，清一色的人字屋、燕尾顶和老式泥瓦。

　　我们进村后，时值中午，大家已经饥肠辘辘，就首先找了一个可以接待餐饮的住户，帮我们做饭吃。在风雨廊桥上，一位拄着拐棍歇息的老妇人，听到我们的意思后，赶紧起身帮我们去叫人。我们来到村前溪流边的一家高墙老屋里，不多久，来了一位年纪七十多岁的老妇人，说是这家的女主人，刚从山上放牛回来的，马不停蹄地张罗起我们的饭菜。她说，几个孩子都在怀化和辰溪，只有她在这里守家，今年买来了三头牛，还养了一丘田的鸡，忙得不亦乐乎。昨天，接待了一伙长沙过来的客人，今天你们又来了，心里可高兴了。

　　在老人家的大门前，挂了一个接待游客用餐的牌子，是上级核定的。她十分热情，性格爽朗，听说我们饿了，就拎出一大袋子别人送给她的油炸糯米晒环给我们充饥，我们也不客气。然后，她翻出家里的腊肉和鸡蛋等，还有自己种的白菜，给我们做下饭菜。看她一个人忙，我们的良哥自告奋勇，挽起袖子，帮起厨来。而我们几人，在他们忙着做午饭的时间，走进古村巷道、高墙斜门和深宅大院，登堂入室，仔细地参观和欣赏五宝田古村独具魅力的建筑艺术，感受肖氏宗祖非同寻常的文明修为、聪明智慧和古村遗韵。

　　现保存完整的古建筑，有上四院、下四院共“八大家”，十多栋深宅大院，以及兰陵别墅和耕读所，有清代至民国时期房屋30多栋、巷道30多条，清代祠堂1座、庙宇2座，清代石墩木面桥2座，民国时期的石结构桥2座，古水井3口、水塘5口等。院落区域分内外巷道，当时风俗，不许外地人从院内过境，要过境只能走沿溪大道。居室为人畜分开而建，人住正房，禽畜圈养于偏室仓室，人走大街，牲畜行牛路坑。整个村落自下而上，随山就势，分三个小院区，由两条自下而上的纵向古巷道连接。每个小院区由2丈多高的马头墙围成独立院落，院内以砖墙和木构隔成若干小院，小院之间由数条横向古巷道连接，院院相连，家家相通。

　　古村院内，为木质四合院楼房结构，结构紧凑，鳞次栉比，地面用青石板铺就，院内有古井。院落的当面是高墙，中间不开正门，在侧面均有八字门，作为出入的通道。对面两户的大门不相对，互为斜开。大门门框的用材极为讲究，为当地特产的玉竹石材雕刻而成。门梁、照面、廊坊，门楣、石凳、石础等，均精雕细刻成各种图案，有“双龙戏珠”、“双凤朝阳”、“凤穿牡丹”、“天官赐福”、“喜鹊话梅”、“野鹿含花”、“麒麟送子”和“太极”、“八卦”、蝙蝠等吉祥图案，有扶正压邪之意。木构、门窗、楼阁饰以鸟兽花卉图案，皆形态逼真，栩栩如生。

　　五宝田古村，所处地形为网形，后山有龙脉古树，四周群山环抱，村前小溪九曲十八弯，潺潺流水穿村而过，经久不息。整个村落临溪而建，楚楚而居，就像是铁板一块。溪水潺潺，从左侧背后的山冲里流出来，再从村前流出去。自古至今，五宝田古村仅以一条木板桥通往对面的农耕之地，以一条半山小路进出村子，具有极强的防御性，自成天地。整个村落错落有致，走进村落之中，可见整个村落自上而下建有排污下水道，每幢民居的厕所、牲畜栏圈采取隐蔽修建，这是古代其他村落所没有的。这说明，古村的村民非常懂得文明卫生习惯，出户不湿鞋，进屋不带泥。

　　在我们看来，这里的明清古建筑虽然历史久远，但最有影响力的不是它们，而当属古村小溪对岸的耕读所了。肖氏宗祖选择了五宝田作为定居之所后，一面勤劳持家，一面积极培育后代。他们要求子孙后代不仅要勤俭持家，还要勤奋学习，用智慧致富。这种教育理念，是其他宗祖秉承孔孟之道的“学而优则仕”所无法比拟的，也是肖氏宗祖的过人之处。在耕读所大门的横梁上，用青花细瓷嵌一横幅为“三余余三”四字，苍劲有力，含义深刻，耐人寻味。考究其意，寓“耕读兴家”之意。“三余”，即冬者岁之余，夜者日之余，雨者晴之余，是提醒读书之人要珍惜光阴，倍加努力，学足“三余”。“余三”，即三年之耕而余一年之食，九年之耕而余三年之食，是教育后人要勤俭持家，以备饥荒。由此可见，五宝田古村的肖氏宗祖是何等的智慧啊，用“三余余三”来告诫族人，要勤劳节俭和智慧致富，要冬读、夜读、雨读，耕读兴家。

　　自从被列为保护村落后，五宝田古村得到了上级政府的重视和保护。看得到，在村前小溪上修建了一座跨溪而过的风雨廊桥，完善了整个村落的水网系统和消防设施，建起了停车坪和维护了巷道。但是，毕竟因为地处大山深处，穷乡僻壤，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目前只留下八十几个老人留守在村，许多的房屋已破旧不堪，甚为惋惜。在停车坪里，我们看到了五宝田古村旅游发展规划蓝图，但是自我保护能力十分有限。又由于来此参观游览的游客很少，基本建设和维护资金还得靠上级支持，无法实现自我发展的美好愿望。

　　五宝田古村，绝大多数村民是瑶族人。瑶族人自认是“盘王（盘瓠）”子孙，每年农历十月都要过“盘王节”。瑶族以犬为图腾，敬奉“高坡大王”。他们有自己的民族服饰和饮食习惯，喜食蝌蚪拌青菜、油炸蚂蚱、火烧油筒蛇等。五宝田古村环境优雅和谐，景色怡人，文化底蕴深厚，村民知书达理，热情大方好客。据说，在这里小住几日，你可以享受到与其他地方不一样的“贵族式田园耕读”生活。

　　等我们几人从村子里转了一圈回来，香喷喷的农家饭菜就已经做好了。我们吃着喷香的农家饭，与老人家闲谈之间，还买了她几十个土鸡蛋。老人家很大方，送我们几大把自酿的青菜酸菜，还有刚从地里摘下来的白菜花苔。她说，她的娘家也曾经是铜湾的大户，嫁到这里的肖氏家族也算是“门当户对”，在当时那个年代两口子“臭味相投”，可以“屋里相惜”，省去了别人文明不对等的白眼与欺负。如今，几个崽女都出息了，她就是一直守着这个家，也打心眼里高兴呢。

　　吃完午餐后，帮厨的帅哥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就一个人到古村里面转绕了一圈，解了解心痒眼馋。然后，我们都饱了眼福，也填饱了肚子，就起身与老人家致谢告辞。老人家送我们出来，告诉我们溪边那丘田里是她养的一群鸡，拿来捡到的三个鸡蛋给我们看；走到耕读所旁边的地里，给我们扯了大皮的青菜和粗根的大蒜，让我们带回家炒了吃，说是可香呢。她听说，我们是从接龙那边过来的，知道那边路远不好走，就要我们不要再走那里了，就在前面出村去两三里地有一个路口，左转过桥上坡，不用半小时就可以到铜湾街上，去怀化近很多啊。我们经她指点迷津，节省了一个多小时路程，而且全部是新修的水泥路面，早早地回到了家。

　　回头细想，五宝田古村之所以得以保护和传承下来，是因为肖氏宗祖及历代族人信奉了“三余余三”和“耕读兴家”的生存发展理念，尊重和爱护有美学价值的建筑艺术，养成和坚持文明卫生习惯，说到底就是文化修为的传承。像接待我们的老人家那样，所有勤劳善良聪慧的五宝田村老辈人，都给我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我看，就是这种风土民情和人文环境，成就了五宝田古村的兴旺发达和历史传承，值得学习借鉴，倍加珍惜和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