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第三十九章:李韵兰(一)</h1> <h1> 平湖才华最出众的秀才李频洲每次岁末考试都是第一名。可就是在正式科考时总也不能过关,连着考了多少年也不能中举。可是他考场上做的文章别人都做不来,人人称赞他文章天下第一。</h1><h1> 俗话说:“不愿文章中天下,只愿文章中试官。”若想文章中试官其实也真难,考生假如和试官沾点亲戚,再肯花些银子,自然有中考可能,或者与主考虽然不是沾亲带故,但若能找到门路,肯大把花银子,考中的机会也会很大。就怕又没人又没钱,再遇上个没多少文化的考官,就算你是天下第一的文章,在他看来,也怕是狗屎不如。几年考下来,李频洲的文章越写越好,偏偏就是不入考官的法眼,他是越考越灰心。</h1><h1> “学而优则仕”这句圣人的名言,越来越不灵验。到后来,李频洲仕进的心完全凉透了,他横下心来再不进考场了。好在景慕他学识的人越来越多。他干脆当起学究来,在家中安排出一排大房子开门授徒。</h1><h1> 几年下来,弟子遍江南,其中有很多人考取了功名,他的名气就越来越大了。每天看着爱徒们长进,他心中只是畅快。唯一感到不足的是“不孝有三,无后最大”他都三十多岁了,还没生个儿子。他老婆只生了一个女儿,就再也不生了。为了传宗接代,老婆倒是非常大量,屡屡劝他纳妾,他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没儿子又怎样?我们有个乖巧的女儿,我就心满意足了。”</h1><h1> 女儿也确实乖巧可爱。刚刚呀呀学语就会跟着爸爸听学生们念书、背书。到六、七岁时她自己都会背好几百首诗词了。八九岁时父亲教会她二三千字,她更是悟性大增,四书五经过目成诵。看她如此聪明,爸妈乐得整天合不拢嘴。十岁时候她已熟悉诗词格律,自己试着写些小诗。她的诗写得清新自然,有一种天然情趣。</h1><h1> 李频洲所办的私塾中有个年纪最小的学生名叫陆明义,陆家与李家仅有一墙之隔,陆明义仅比韵兰大两岁,两个人自小在一起学习。每天上午和下午李频洲都拿出半个时辰,让学生们休息,韵兰和陆明义还都是孩子,课间时两个人一起跳绳、踢毽子、跳格子,常常玩得满身是汗。其他学生年纪都大,不能和他们一起玩。</h1><h1> 转眼之间,韵兰十二岁了,父母不再让她上学和男学生在一起。她就在家里向母亲学女红,一边做女红,一边翻看父亲的藏书,除儒家经典外,道家、法家的书也是拿过来就读。</h1><h1> 韵兰长到十六、七岁,女大当嫁。大家都知道李家是个正经的书香门第,韵兰长得又漂亮,才学又高,纷纷打发媒人来说亲,李频洲不是嫌这个没学问,就是嫌那个家境不好,没一个中意的。<br></h1> <h3> 陆家也曾打发媒人来提亲,陆明义在学生中也是佼佼者,家道小康,又和韵兰是青梅竹马,打小儿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照理说,这门亲事应该是水到渠成了。可李频洲还是不答应,他说:“陆义倒是个好孩子,但要想娶我家韵兰,等他考中进士再说吧。”他这样一说,这事也只好作罢。</h3><h3> 一来一去,韵兰的婚事便拖了下来。到她十八岁那年,李频洲和夫人相继去世。韵兰的姨妈郑氏自己没有孩子,韵兰母亲病重后,一直由郑氏服侍。她衣不解带,寝不安席,一直把姐姐侍候送走。</h3><h3> 李频洲一死,学堂自然解散,李家就只能靠微薄的积蓄度日,家中一切事务全仗姨妈打理,姨妈没有孩子,就把韵兰当成自己的孩子。过了几个月,诸事妥贴,陆家再次派媒人到李家求婚。姨妈原本知道韵兰和陆生是发小,也知道陆生是个才子,她没有告诉韵兰,就一口答应了陆家的求婚。问名、纳彩、合婚、请期等手续都由她一个人作了主。婚事定下之后,她才告诉韵兰。韵兰听了自然高兴地感谢姨妈完成了自己的心愿,</h3><h3> 一个月后,陆家举行盛大的婚礼,韵兰和陆生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一对人人羡慕的才子佳人:陆生才学出众,且又风流倜傥;韵兰貌美天仙又才华横溢。两个青年人如鱼得水,如胶似漆。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h3><h3> 春天,他们一起去郊外踏青,看小草茸茸,山花烂漫,陆明义忍不住要摘朵最好看的野花儿插在韵兰的发髻上,韵兰也会抓一把空中飘拂的杨花柳絮放到陆生手里;夏天,他们去赏荷花,看田里的荷叶像伞盖一样支在水面,荷叶上还有拇指大小的小蛙在跳来跳去;秋天时,他们会走得远些,到五花山看红黄绿青紫各色树木杂在一起。要是遇见连片的枫林,那震撼人心的万山红遍的美景实在让他们流连忘返;就算到了冬天,万物萧疏,也挡不住他们的兴致,他们可以手拉着手儿去踏雪寻梅。只要心情好,看什么景致都要漂亮,遇见什么人都觉得可亲可爱。</h3><h3><br></h3><h3><br></h3> <h3> 当然,不可避免的,两个人也有闹点小矛盾的时候。有时为一段文章,由于感悟不同,理解不一,可以争论不休;为了诗词中的一个词,甚至一个字,也能争得半宿不睡。争论归争论,即使争得面红耳赤,也乐在其中,甜在其中。</h3><h3> 院陆家西院最近搬来一个房户,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据说是从南京搬来的。她叫瑞云,是南京最漂亮的妓女。你想那南京可是个大都会,有好几百万人呢,从这么多人中挑出个最漂亮的,那可得有多么漂亮呢?到底怎么个漂亮法,韵兰知道。</h3><h3> 接壁邻居岂能不来往?瑞云搬过来的第三天,韵兰就去看她。韵兰当时真不知道她是妓女,否则的话也不能去看她。只是想一个单身女人新来乍到的,肯定会有些难处,作为近邻理当去看看人家。不想这一看,韵兰就喜欢上瑞云。瑞云简直美得惊人,哪怕是唐代大画家吴道子也画不出她的迷人之处,最著名的作家也无法描绘她的美貌。</h3><h3> 对于美貌怕是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标准,而瑞云偏偏能叫每个人都要认为她美。在她的脸上,不光看到美,还可以看到善良、宽容、端庄、大方。并不见一般妓女的一脸贱样,不见一点奸诈、虚伪、阴险、狡猾。韵兰和瑞云两个人一见如故。两个人天南地北、漫无边际地越谈话越多,越谈心越近,越谈越仰慕对方。</h3><h3> 瑞云对韵兰的大家风范自然佩服得五体投地、相见恨晚,只恨自己怎么没有这样一个亲姐姐;瑞云见韵兰没把自己当外人,没有一丝一毫瞧不起自己,就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韵兰。瑞云说:“我到现在都要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听养父说,我们家原是书香门第、官宦人家。后来我父亲被奸人诬告,被朝廷处死,我们家也被抄了。</h3><h3> 那年我只有两岁,养父原是我家老仆,他把我抱到他家,把我养到八岁时,他就得病去世了。养父的儿子当了家,把我偷偷卖给人贩子,人贩子又把我卖到南京一家妓院里。老鸨让人教我唱歌、跳舞、写字、背诗、画画、演奏琵琶、古琴、猜谜、行酒令。那时年纪小,学这些东西还觉得挺有兴味,加上我脑袋也不笨,学什么会什么。看其他姐妹们接客,我也心中砰砰直跳、耳面发烧。到十二岁,老鸨子便叫我接客,给人唱歌、演奏,说是卖艺不卖身,可那些逛妓院的纨绔子弟免不了说些疯话,动手动脚,虽说我人太小,没让他们着了道,可那滋味也不是人受的,又不能太反抗,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到了十五岁,被人破了身子,从此落到十八层地狱中,过起了不是人的日子。好在我色艺双佳,在南京城没有人能比过我。这样一来,我自高价值,让许多嫖客望尘不及。那些虽然很有钱,但又太粗鄙的人,给多少钱,我也不让他见我一面。我自己攒了不少钱,幻想某一天跳出火坑,这一天终于来了,老鸨子忽然得病死了。树倒猢狲散。我带着我的财产逃出南京躲到这里来。”</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未完待续)</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