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外套的幸福

潘黎明

今天早上，翻到了一张合影，大学时的。1981的春天，在花港公园。公园前门方向的大草坪周围，茶花开得红艳。照片中，我穿着一件墨绿色的灯芯绒外套，站在中间，自负又迷茫的望着前方。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我一直在寻找这件灯芯绒的照片。因为搬家，所有的东西不知去了哪里。

去年，我买了本柏桦的书，随意看看。看到《张枣》这里，我的心忽然地被拎了起来：

＂这是1965年初秋的一天，在淡蓝的天空下，在湿润的微风中，我身边的一位女同学已告别了夏日的衣裙，换上了秋装——一件暗绿的灯芯绒外套。接着又是秋游，她仍旧穿着那件灯芯绒，在清贫而幸福的重庆嘉陵江北山坡上……＂

很多个春天或者秋天，住在法相巷的我也是这样子，穿着墨绿色的灯芯绒两用衫，拿着书或者课本独自一个人来到六通宾馆一侧的草坪上。草坪上的草又小又短又韧，坐上去却舒服。坐久了手脚麻了，草坪的上方有一株很大的香樟树，握住树枝可以荡秋千似的活动筋骨。当然，还有下午温暖的阳光，阳光烘焙着小草，散发出一种夹着土地气息的清香。

在没有这件灯芯绒外套之前，我有一件绿黑格子相间的两用杉，绿色是主基调。那时刚读初中，在反修中学。每天从花港公园的后门进边门出。下午放学回家，走过花港的茶室，走过一顶小石桥，迎面而来的是一片大草坪，缓缓的一个大斜坡。只要是晴天，我们都会躺在草坪上，把书包搁在脑袋上歇一歇。我时常眯着眼睛看阳光如何一闪一闪，闪在半空闪在树梢上。草坪很大，干净的水泥路绕着它围成了大半个圆。我们直接从中间穿过，草坪上踩出了一条硬实的泥路。鲁迅先生说过，路是人走出来的。这个季节，阳历3月，草坪上有白玉兰紫玉兰盛开。我穿着绿格子的外套，正如柏桦说的＂清贫而幸福＂走在花港的草地上。

今天，看着照片上的我，看着自己高高扬起的头，我又莫名的想起了普希金的诗：

我为自己建立了一座非人工的纪念碑，

在人们走向那儿的路上，青草不再生长，

它抬起那颗不肯屈服的头颅

……

我和诗人和很多的诗人渊源深厚，我不想抹煞和他们的缘分。我想，我不会。

绿色的灯芯绒绿色的格子服也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