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柚子香

辰之我心

应该是大二那年吧！

深秋的黄昏，她穿城骑了近一小时的脚踏车去表哥那边玩。谁想到，就是这次无心地探访，让她遇上了他，从此她对他念念不忘。
表哥和他的宿舍里有个大大的阳台，阳台正对着那座古老而绮丽的名园。苍茫的暮色里，她和表哥还有他无声地坐着。园子里的亭台楼榭一点一点慢慢暗下去，直到最后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桌上热热的茶水升腾着萦萦绕绕的细雾，细雾如丝般缓缓上升。偶尔有鸽子飞起。回头，她看了看他。微黄的灯光下，他埋头一声不吭地把玩着一方木印，安详宁静得似深秋园子里波澜不惊的水潭。不知怎得，她的心微微就动了。

他拿过一只柚子来剖。那时的她从没有见过这种南方水果，也不知该如何吃，她怕丢面子，亦不问。

细长的手如同握着篆刀，轻轻地在柚子皮上划开几道弧线。瞬时，空气里盈满了不可思议的清香。仰头，她轻轻地吸了几口气，似要把全部的香气吸尽，留在心里。

接过他撕好的柚瓤。月牙般的柚瓤，真美好。舍不得吃，她也不会吃。她看着他吃，学着他的样，轻轻地捏住柚瓣的两端，低头轻轻吮吸，啃咬。

许是用力过猛，飞射出去的汁水羞得她赶紧放下了柚瓤。拒绝再吃，她想在他面前做淑女，哪怕这只是装的。

不吃就不吃吧，他起身又削了个苹果来。心又微微地动了一下。那次，他们就相识了。

后来，她知道了这有着月牙般美好瓤瓣的水果叫柚子。自此一发不可收拾，以后她年年都要吃一堆柚子。她喜欢柚子香，那股浓郁得不可思议的清香，宛如他的缠绵与温柔，又那么进退有度。

往后的日子，他领着她挑柚子，而她则喜欢陪他坐在灯下，静静地看他用刀一笔一笔地雕刻他的爱好。有时，他会拉二胡给她听，暮色里的阳台笼着淡淡的愁，她想哭，但不能。

他问她，丫头，如果这样下去该怎么办？

是的，该怎么办哦？
那时她还很年轻，年轻到有点迷茫。

一南一北，毕业后的路该往哪里走？

于是，只能避而不见。他亦不问，只是托了表哥捎来一方印章。她不识上头的字，亦不想知道那些字到底是哪些字。

一晃，已是毕业好几年。她的房间里摆满了风干的柚皮。每天她都在浓郁的香气里睡去，如同还拥着他的温暖。

妈妈不停地唠叨她，要她把那些柚子皮给扔了。她知道，这哪里是扔柚子皮啊，那分明是要把往事扔掉。这哪能呢？

不能忘记，也不想忘记，到头来反而一遍一遍努力地去记忆。因为她明白若是没有这些繁盛缠绕的记忆，她一定会似那些经年的柚子皮，风干以至萎顿，而她从来都不愿呵。
后来，记不得是哪一天，表哥告诉她，他已经结婚生子。呵，真好。可转身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很快，她就知晓了印章上的那些字。“忘记吧”！多好的三个字。曾经年少的她和他，为了这三个字又忍受了死水下怎样的微澜啊。因为年少，所以成全。那时的他们都有一颗怕伤害和不愿伤害的心，把爱看得那般虔诚，所以不接受不计后果的无望。

忘记吧，原来也是爱着啊。

如今他已结婚生子，而她还要守着柚子香一个人远行。

不怕，从来就没怕过呵。

注：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