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年鉴：1990》上大学

wax apple

所谓赶早不如赶巧，

我刚上台北读大学，

就赶上了学运，

这场学运是国民党政权自1949年偏安台湾以来，

规模最大的一次学生抗议活动！

这次学运的远因，

是长期台湾宪政的不合时宜，

体制陈讹不符民主价值，

导火线是国大代表的自肥吃像，

惹怒了早有觉醒意识的青年人；

学运前后大约7天，

从刚开始的一小撮人，

到全岛的学生大串联，

他们提出“解散国民大会”、

“废除临时条款”、

“召开国是会议”、

以及“政经改革时间表”等四大诉求。

学运很快被取名为“野百合”，

灵感据说来自罗大佑的一首歌“野百合的春天”

这就是改变未来台湾政治格局的“野百合学运”！

如果以结果论，

野百合学运是成功的，

它的四项诉求得到了回应，

而且，

学生在广场上实践谈判过程，

当时许多领头的学生日后也投身政治工作中！

我身为一名刚开始学法律的学生，

几乎天天都去广场上，

但我没有领导魅力去挥舞大旗，

也没被邀请参与决策表决，

更准确的说，

我其实是一名静静的观察者，

我只是好奇与兴奋，

为什么系上教授明里暗里鼓励我们参与？

而真实世界里法律或法律人又有什么作用呢？

几天观察下来，

当时得到两个结论，

政治的表达是以法律为手段

社会的问题仍以法律为依归！

我开玩笑的告诉政治系与社会系的同学们，

你们可以回家洗洗睡了！

野百合学运如果说是当年全台湾大学生的共同记忆，

刑法第一百条就是当时法律系学生的舞台背景，

如今只要同学间聊起刑法第一百条，

马上可以省略以下一万字，

彼此就能心领神会！

高中时，

有一次与我爸去看望亲戚，

我爸在屋内与亲戚聊天，

我就随意走走看看，

无意间看见亲戚家的书柜上，

有一排法律书籍，

是亲戚儿子留下的，

他是位留学德国的法学博士，

其中有一本讨论环境法令的小书引起我的注意，

因为台湾自1970年开始，

工业发展迅速，

随之而来的就是环境污染，

台湾土地经历了好几次重大的环境污染事件，

我们住的小镇也长期受到玻璃工厂烟囱污染，

住宅、商业、工业使用混杂，

电视新闻一直在讲，

解决方案必须透过立法与执法。

当时，

我根本没看懂那本书，

只是觉得能拿着这本书很酷，

以后想要继续做这方面的研究…

另外一个以前没好意思承认的理由是：

法律系是文法商科系中，

男同学比率比较高的，

入学后我还认真算过，

果然是呢！

同学里选择法律系的理由，

有些人希望继承父母衣钵，

有些人希望当包公断案，

有人稀里糊涂迷上美剧“洛城法网”，

幻想成为剧中人，

结果一开学大失所望，

因为我们不是英美法系啊…

而最让我吓一跳的，

是有一位女同学的选系宣言，

她来读法律是希望未来帮人免于对簿公堂…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

原来在5年前，

这位同学家就为了一笔财产继承权与亲戚家打官司，

经过数年的缠讼，

最后同学家赢了，

他们家每个孩子都依法分到了不少钱，

她大姐拿到了钱后开了一家录影带店，

开店不久认识了一个男朋友，

这个男朋友知道她姐有钱就动了歪心，

老是来借钱，

有次她姐不从于是两人发生争执，

男的一气之下把她姐给杀了，

弃尸于桃园虎头山上，

警察许久才寻获尸体，

但她姐的手脚都被山上的野狗啃没了，

按照当时台湾民间风俗，

为了给她姐全尸下葬，

她们订了义肢装上，

这位同学说她们计算过前后，

正好用光她姐分到的那份钱，

回想全家花费大量银子诉讼，

不仅与亲戚撕破脸，

最后还赔上性命，

所以她读法律的目的不是要帮人打官司，

而是要帮人不打官司，

也就是在官司之前“定纷止争”，

我记得当天听了她的讲述，

心里久久不能平复；

这位行事风格怪异的女同学，

毕业后果然进了地方调解部门，

三十年后的今天，

仍一直从事民事调解工作，

她在同学群里不是最成功的，

也不是赚最多钱的，

但她的“不忘初心”，

最让我佩服！

数年前，

一位好友邀请我去看花生屯（华盛顿）知青协会的表演，

被好友们问起你们台湾有没有“上山下乡”的事？

我想了一想，

有！

台湾有个救国团，

专门带着青年学生“上山下乡”去的！

但我们的上山下乡只去三、四天，

不帮农民割草也不喂猪，

活动内容是烤肉野炊露营登山建行玩游戏！

都知道大学生活多姿多彩，

大学是University，“由你玩四年”，

那年头玩的名堂没有现在多，

救国团在当时就扮演“带玩”的角色，

救国团，

原名是“中国青年反共救国团”，

名字听起来铿锵，

但随两岸气氛与时代变迁，

它慢慢失去“反共”的功能，

变成一个专门组织夏令营的机构，

虽然它的宗旨还是写的冠冕堂皇正义凛然，

但学生们都知道，

救国团组织的跨校际联谊活动，

是我们认识别校男女同学的平台！

多少人青春岁月初恋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当然，

多少磨练就塑造出多少韧性，

我觉得花生屯的知青朋友们，

如今个个手能挑、肩能扛，

生活能力、专业技术皆很强，

应该是得益于过去的岁月；

而我们唱“恋曲1990”与“当我们同在一起”时，

起码我自己，

当时并没有很感恩时代，

还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我们参加活动是要缴钱的！

世界在这一年也发生了大事，

1990 年10月东德与西德统一，

柏林围墙倒了！

这个几万里外发生的事情，

当时的我一点也没有想到，

两德统一这事，

在遥远的德国，

我未来的一位好朋友，

她的人生轨迹被这个历史事件给搅和了！

世界很残酷，

世界也真的很有趣！

文字： wax apple

插图： wax apple

谢谢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