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在西安城南四十多公里的焦岱镇,有一个村子名叫蔡家坡。在我年少时的记忆里,那是一个神奇而又美丽的地方。</h1><h1> 每年春末夏初,我们一帮半大的孩子都会在周末晴好的日子里,呼朋引伴,成群结队,浩浩荡荡地从村里出发,去蔡家坡挖野菜。</h1><h1> 那里崖高树密、水草丰茂,盛产一种叫做水芹菜的野菜。在八十年代初期物质相对还很匮乏的农村,暮春时节,水芹菜就是下饭最好的菜蔬。</h1><h1> 蔡家坡距离我们村大约有五华里的路程,中间隔有一大一小两条河流、黄土崖一个、沟沟坎坎若干,没有适宜的交通工具,来来回回只能步行。五里的路程在现在交通发达的时代实在不算什么,但当年对于一些年龄不大的孩子来说,可就是一趟长途跋涉了。</h1><h1> 那是一段虽然辛苦,但又很快乐的旅程。</h1><h3></h3><h1> 印象中我从十一二岁就开始跟着村里大点的孩子们去蔡家坡挖野菜了。说是挖野菜,但对于这些难得出远门的农村娃娃来说则更像是一次春游。</h1><h1><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时至今日,第一次去蔡家坡的情景还历历在目。</span></h1><h1> 母亲在头天晚上就专门为我烙了厚厚的白面锅盔馍。第二天天刚亮,她就起来做早饭,我吃饭的时候,她收拾出来一个淘洗麦子时用的大竹笼,再找出一个镰刀上的刃片刀,用布条一层层地把刀把缠裹起来,小心地放在笼里。她顾不上吃饭,又从板柜里捡出一条新的大手帕,把昨晚烙好的锅盔馍包进几块,牢牢地系在淘麦笼的笼畔上。等着有小伙伴来叫我了,她才千叮咛万嘱咐地把我送出了门。</h1><h1> 半大的孩子只要不饿着,浑身都是劲。我们一溜儿八九成十人,男男女女,身着不同颜色的衣服,提着大同小异的竹笼,趟河跃沟,爬坡翻塬,一边走一边闹腾。</h1><h1> 一路上,摘过侯家扁村里人家屋旁的青杏,拔过原楞上菜地里的小葱,用土疙瘩砸过人家后崖下猪圈里的猪。</h1><h1> 母亲的千叮咛万嘱咐早已被抛在脑后,我们一路疯张。</h1><h1> 到了蔡家坡,已经是中午了。撂下竹笼,先找水喝。说来这个地方真是奇怪,陡峭的崖壁上怪石嶙峋、树木丛生,整面崖壁上还不停地往外渗水。村民随便找个地方插根竹管,水就顺着竹管流出来。我们胡乱地跑着,找着,看到水管就欢呼雀跃,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h1><h1> 崖下是成片成片的水田,或种着芦苇,或种着水稻。但只要空着的地方,就会丛生着密密麻麻的水芹菜。红红的茎根、嫩绿的叶,半尺来高,齐刷刷地招摇在人的面前。我们挽起裤腿,脱掉鞋袜,跳进了泥水中。刀片刷刷的响着,像割韭菜一样,没人顾得上去挖。不大一会儿,我们的笼里都有了成把成把的水芹菜。一个地方割完了,再换一个地方,不管谁先发现菜多的地方了,都会欢呼一声,我们就一起扑过去,叽叽喳喳的边喊边挖。</h1><h1> 不知不觉,崖上的阴凉盖了过来。笼里的菜也差不多都满了。我们觉得天色不早,该收兵了。领头的孩子开始清点人数,挨个看看够了没有,唯恐把谁落在芦苇园里。找一条干净的水渠,坐下来洗掉脚上的泥巴,穿上鞋袜,吃过带来的干粮,我们就开始返回啦。</h1><h1> 爬上蔡家坡的崖脑,才发现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上。我们哈哈大笑,互相指着说,你个笨猪,不知道蔡家坡是个背阴的地方啊。</h1><h1> 没有表,不知道是几点。看太阳的样子,应该离天黑还早。但既然完成了任务,就回家去呗。</h1><h1> 回去的路显然比来时的漫长,手臂上的竹笼因了水菜的分量,格外沉重。我们的步子渐渐慢下来,话也慢慢少起来,身子弯成了一张张弓,努力的挎着菜笼,不让它们掉下去。</h1><h1> 实在走不动了,将笼“咚”的一放,顺势往路旁的麦田里一倒。麦子已经很高了,这一躺下去,软绵绵的,舒服极了。一个躺下去了,都躺下去了。一人一个坑,一人一个窝。躺下就不想动了,谁也不愿起来。眼看着天色不早了,领头的孩子就着了急。不知谁急中生智喊了一嗓子: 狼来了!哗的全起来了,挎着菜笼一阵子疯跑。</h1><h1> 太阳悄悄地落在了树梢,天边飘着几朵美丽的晚霞,一抹淡淡的暮色融进了村子蓝生生的炊烟里。</h1><h1> 过了汤峪河,远远地望见自家的房屋,不知不觉就加快了脚步。村头看见前来接我的妈妈,一种小小的成就感不由得就溢满了心房。</h1><h1> 我是家里的长女、理应帮妈妈做些事情。</h1><h1> 花开花又落,春去春又来,不知不觉过去了几十载。在这融融的春日里里,我不由得又怀念起那些虽然艰苦但又快乐的时光。</h1><h3> </h3><h3> </h3><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