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语文老师

梅花书屋凌震三

          我的小学语文老师
                     凌震三

         我是1963年于盐城县城南小学毕业的。
       城南小学即是现在的解放路小学的前身。而在当时，我们的城南小学在市区内默默无闻，在教育系统绝对是“第三世界”，与附小，实小以及文峰小学等实在是无法比的。
        好在当时的城南小学毕业班的把关老师还是响当当的。
城南小学建校很晚，我57年入学，是历史上的第二届。第一届毕业生很争气，十几位考盐中的，百发百中，这也给全校的师生增强了不少的信心。
         我上六年级时，有幸认识了语文老师王昭棣。
        王老师是南通人，中等身材，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一头短发，显得十分的慈祥，和善，娴静。王老师说话不急不火，斯斯文文，语音中总是夹着南通话的尾子，很有磁性，听了很舒服。
       我们很喜欢王老师的语文课，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当然，最让学生开心的还是她的作文课。她没有严厉的训斥，没有枯燥的说教。她总是轻声细语，娓娓动听地将四十五分钟的作文课变成我们的开心乐园。
       这已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记得那年春天的一个下午，王老师又来给我们上作文课。一开始，她并没有象其他老师那样，先报作文题目，然后简单地提几点要求就完事了。她说，同学们，我今天先给你们讲个故事吧，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听王老师讲故事，那是全班每个同学最最乐意的事了。这时候，只见同学们一个个竖起耳朵，屏住呼吸，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我们尊敬的王老师。教室里鸦雀无声，针掉下来真的都能听得见，只有春天午后的阳光从门窗静静地斜照进来，给我们的教室增加了几份神秘而又梦幻般的色彩。
        站在讲台上的王老师总是那么安祥，她轻声地微笑着开始讲述了……
         这是古时候的一个故事，离我们有很多年了。那一年，也是春天的一个下午，一伙才华横溢的文人朋友相约来到郊外踏青赏花，观景游玩。春天的郊外，晚霞绚烂，桃花盛开，柳絮飘舞，风景优美，如诗如画。这批文人雅士兴致非常的高。于是，有人提议说，我们就根据眼前的景色吟诗做对，助兴为乐，如何？这个提议很快就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倡导者话音刚落，一位先生见景生情，便不假思索地抛出了一句下联：“柳絮飞来片片红”，以求应对。因为抢了个头彩，他不免摇头晃脑，得意洋洋，自以为给诸位将了一军。谁知他说完很长时间，却无人应答。在场的或哑口无言，默不作声；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为什么呢？原来他这里闹了个大大的笑话。谁都知道，柳絮是白颜色的啊，无论怎样，也不会“飞来片片红”啊？这位诗人自作聪明，却连基本的自然常识都不懂，还想出风头呢？
        全班同学的情绪一下子被王老师带进这个美丽而奇异的故事里去了，教室里依然一点声响都没有。
      王老师还是那样面带微笑地望望大家，望望那一张张睁大好奇眼睛的脸，又开始继续讲故事了。她说，由于常识性错误，众人一下子陷进了僵局，谁也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又过了好长一阵子，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终于有一位诗人慢慢地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说出了他的上联：“夕阳映照桃花舞”。哇！真可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大家看看黄昏时的红彤彤的夕阳，看看远处姹紫嫣红的桃花，看看被夕阳染红的大地，一下子会悟过来了。“夕阳映照桃花舞，柳絮飞来片片红。”于是，这一群文人才子不约而同地连声赞道，绝对，绝对！妙对，妙对！柳絮虽然原本是白颜色，但夕阳一照，不也变成红色的了吗。哈哈，哈哈……
         下课铃响了，这时，谁也不想走出教室。个个都希望王老师再继续讲下去。啊，我们中国的文字艺术真是太丰富了，原来作文也是这么的有趣，这么的吸引人。幼小心灵上的写作火花，就是这样慢慢地被点燃起来的。就以我为例，五十多年过去了，王老师当年讲的那个美丽而浪漫的故事，以及王老师讲故事时的端庄优雅的神情，至今还深深而又清晰地刻印在我的脑海里。

         两年前，我在市里参加一个书法笔会活动。中途，一位背着照相机的帅哥走近我，他说，我叫杨卫平，你还记得我吗？我与他有过接触，但印象不深。他说，我妈妈原来是城南小学的老师，叫王昭棣。啊，王老师！我一下激动起来，连忙问，王老师身体还好吗？她现在住在哪里？杨帅哥说，妈妈爸爸身体都很好，两位老人今年都九十多岁了，生活还能自理，现在就与我们住在一起……下面的话我也好象没听进多少，脑海里一下子就想起那个遥远而又美丽的故事……
       我随即推开围着我索字的人群，迅速地取出一张四尺宣纸，一气呵成地写下一首王冕的梅花诗：“我家洗砚池边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我说，字写得不好，无论如何请你帮我转交给老师，表达一下我这个五十多年前的小学生对她老人家的敬意，同时也恳请王老师象当年给我批改作文那样批评审阅。
        没想到当天晚上，杨帅哥就给我发来他亲自拍的一张照片。那是他九十高龄的父母，也就是我尊敬的王老师夫妇与这幅拙作的合影。看着这张照片，看着鬓发花白的王老师还是那么慈祥，那么温和，我真的是百感交集，那不就是当年站在讲台上，面带微笑给我们讲故事的王老师吗？不就是我们所有的学生都十分尊敬的王老师吗？最令人欣慰的是，王老师夫妇双双年逾九旬，依然还是那么健康精神。哦，我的眼睛一下子湿了。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五十多年前的那堂特别特别有意思的作文课，想起了那个美丽而又带着几分传奇色彩的故事，尤其是那付让我记住了几十年的对联：

“夕阳映照桃花舞，柳絮飞来片片红”……

2019年3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