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港继散文（随笔）之三十四————《做一个知趣的“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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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个知趣的“老人家”
张港继

你的老友请客，你被一群半生不熟的客人挤兑在角落里，这时候，只有菜肴似曾相识，其余都觉陌生。只要出席这种邀请两次以上，你就应该知趣了。
你拖着疲惫的身躯，做了长长的旅行，现在抵达桥头，或到了车站，你该知趣地站起来，伸直腰板，打点行囊，准备下船或下车，把位置让给年轻人或下一班的人坐了。
你曾经的同事或好友现在如日中天，明明知道你特意来到他楼下，知道你绕道拐弯抵达他的一亩三分地，却不主动打电话你，更没下楼来会你，你早该知趣了。
你以前种种的风雅和爱好，比如K歌啦，比如书法啦，比如作诗啦，曾经掌声雷动，叫好声一片，现如今如入深山幽谷，寂寂无声，你就该知趣了。“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或像赵本山关起门来牛头不对马嘴唱一通《小草》。
你到新秀或朋友家去，以前的“吐哺”和“倒屣”变成了“哼哈”与“白眼”，青青翠翠变成了茶叶沫子，以前的“虚前席”变成了王顾左右而言他，总是起身或看手表，你就该知趣了。
你旧时口若悬河，唾沫星子横飞，人们仰着头，或俯下身，假意或真心，现在，连临时工和门卫都敢跟你顶嘴了，你就该知趣了，该像孔夫子一样讷于言敏于行，像马其顿王一样理个“沉默型”的发型，或者干脆关起门来学唐僧打坐，念《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了。
你逢人就说“我那个时候啊，那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还没说完，人家就借故走了；你逢场就唱“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总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还没唱完，人们就一哄而散了。此时此刻，无声胜有声，你该知趣了。
你曾高歌“喝了咱的酒啊，上下通气不咳嗽”，五个手指叉出去大喊“五魁首呀六六顺啊七七巧哪八个字好哇”，啤水烧，红白黄，一杯一杯又一杯，脚绞脚还敢上景阳冈，现在二三两下肚，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不净，色声香味触法，六境不明，你该知趣了。放下酒杯，能除一切苦，其实不虚。
你当年总是捷足先登，昂首阔步，不到长城非好汉，或者像苏东坡一样“履巉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龙，攀栖鹘之危巢，俯冯夷之幽宫”，当下爬山爬到半山腰，就气喘吁吁，脸红心跳耳鸣脚软手抖，你也该知趣了。有道是，半山半坡半山腰，半生半百半神仙。
你交往很久的柏拉图式的异性朋友（假如有的话），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或者隔半天才回一个“嗯”“噢”，抑或“今天天气，哈哈”之类的，你就该知趣了。心上锁了，你该懂了。毕竟啊，很多人认为，男女之间，没有柏拉图。爱过了，恨过了，放下吧；有过了，痛过了，看破吧。
你与“牛二”狭路相逢，你明明有理而且吃了亏，却因“岁去人头白，秋来树叶黄”，人家就是不让你，不放过你，与你争，与你吵，你就该知趣了。礼一礼，让一让。不争，不吵，不恼。请记住博尔赫斯说过的一句名言：“马岛之战，这是两个秃子在争夺一只梳子的战争。”
你在城里孩子那住了很长一段时日了，他们听到你咳嗽马上关门了，想抽根烟怎么也找不着打火机了，晚上看电视三番五次叫你关小点声音了，这时你就该知趣了，该回你的“老窝”（老之将至，请备好“五件宝”，即老伴、老窝、老本、老友、老乐）了，该想想距离产生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