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那条回家的路》</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8px;">文/杜瑞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春节前朋友来我这儿拿快递,和我简单寒暄几句,说:“不聊了,我要回娘家,快过年了,去给爹娘送点年货……”一种失落和忧伤迅速侵袭了我的身心。朋友走了,我却呆呆的立在那儿,半天回不过神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是啊!快过年了,做儿女的,是得去看看爹娘,去给她们送点年货,看看爹娘还缺点啥,帮她们收拾收拾屋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可是如今,去哪儿看我的爹和娘呢?自从爹娘二〇一三年被我们姊妹接到自己家赡养,那条回家的路,除了爹娘想乡里乡亲,要回家看看之外,就几乎没有再走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刚出嫁那时,为了一个人,来到了另一个家庭生活,面对着人生地不熟的婆家,一切都得重新开始。免不了会想家,想爹娘,想兄弟姐妹,想那个从小到大生活过的地方。那时候,回趟娘家,要在心里打算好些日子,看婆家这边家里实在没事了,才敢和老公说,怕是说的不合时宜惹婆家人不高兴。当婆家人应允了我回娘家,心里那种高兴无法用语言表达。那条二三十里的回家路,不用一个小时就到了。那时候,交通工具是自行车,一点也没感觉到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年后,孩子出生了,怕冻着小孩子,就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娘家。可是,心里一直都是想的很。再后来,自己单独过日子,就少了一些束缚,想家了就可以回家看看。吃着娘和爹包的饺子,为我做的各种饭菜,聊着家长里短,幸福而又快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孩子大点了,可以用自行车带着孩子回娘家。从风和日丽的春天到万物葱茏的夏季,经过果实累累的秋天,再到恬静安然的冬天。那条回家的路上,留下了我和孩子快乐的笑声。从孩子几个月坐在儿童专用车座上我带他,到他自己学会骑自行车和我一起去姥姥家,再到他骑摩托车带着我回家,一直到现在开车拉我回家。那条回家的路,见证了我所有的过往,留下了我从青春到年过半百的身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娘和我现在的年龄差不多大,每次回家,娘就问我日子过得怎么样,问老公待我可好,问婆家人待我可好。我就会回答:我很好啊!娘您不用惦记。娘就说:“谁家过日子也没有那么正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将就着就过去了,少说话,多干活,勤快点,日子会越过越好。”</p> <p class="ql-block"> 这些话,娘从大姐、二姐、三姐、一直嘱咐到我这儿。我这个最小的闺女,是爹娘一直最牵挂的。</p><p class="ql-block"> 刚分家过日子那年,麦收后公婆分给了我们六袋小麦。除去交了一百三十多斤公粮,再留出一袋子麦种,还剩下两袋多的小麦是我和老公一年的口粮。我们那年二十三岁,正值青春年华,我肚肚里的孩子还没出生呢!怎么能够吃呢!有一天,我在田里干活,有人捎信给我:“你娘家来人了,快回家看看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快步往家走,老远就看见爹在我家门前巴望我,走近一看,爹用牛车给我送来了五袋小麦。我要和爹往家里抬,爹看我还有一个多月就快生产了的身子,就说:“还用你呢!这么袋麦子,我还搬不动?你靠边边,别磕碰着……”爹一边给我往家搬着小麦一边说:“你娘和你姐姐们说了你家粮食不够吃,你三个姐姐就每人送家里一袋小麦,说让我抽时间给你送过来,今天没啥事,就给你送过来。这一袋是你大姐的,这一袋是你二姐的,这一袋是你三姐的,这两袋是你娘装上的。添上这几袋,你俩差不多一年就够吃了,再不够,农闲时掺杂着点粗粮,就接到来年麦收了。” 我“嗯嗯”答应着,眼泪不知不觉就下来了。爹那年六十一岁,身体还壮的和牛一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九九六年,我们翻盖了家里的房子。房子收拾好了,却发现原来的家具放到宽敞的房间里显得紧凑不相搭。于是,有一次我回娘家,无意中说起了这事。忽然有一天,爹又赶着他的牛车,给我送来了几节大木头。一边帮着我们往下掀木头,一边说:“四嫚,不是说想找人做个茶几和排椅吗?这几节木头粗,做排椅正好。这是咱场院边,我栽的那几棵槐树里最粗的了,前几年我伐了晒干,想给你兄弟做婚床的,谁知道他人没了呢!放了那里也是放着,给你送过来,让小苗找人做两张排椅就够了。” 爹说这话时,眼睛潮红了。我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眼泪哗哗就下来了。我那亲爱的小弟,那年因车祸才离开我们六年。那一年,我二十九岁,爹六十七岁,身体好的还和青年一样。</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二〇〇九年,因公路改造,接上级指示,我经营了十三年零四个月的电话亭拆除了。搬到我租赁的房子里正式开始经营手机。有一天,我在店里收拾着,忽然听到门外爹的声音:“你不知道俺四嫚搬到哪儿去了?……”我放下手里的活,赶紧跑到门外:“爹、爹我在这儿,您怎么来了呢?您还真会找,找到你闺女门上来了……”爹呵呵笑着:“我就寻思你也不能搬到远处去,就在这儿住下打听打听,你娘听你姐姐说你搬家了,放心不下,就让我过来看看你……”爹一边往下给我拿捎来的东西,一边说着:“喏,你看看,这是你娘给你包的包子,这是我给你割的生猪肉,喏,还买了点熟的,住会儿切切,我和小苗喝个酒,还省事,呵呵……我还给你装上一袋地瓜,你不是愿意吃地瓜嘛!喏,这是咱树上的柿子,我给你带来一箱子,放上几个苹果烘烘就好吃了。这是我给爛好了的,又脆又甜,快尝尝,火候正好,一点也不涩。喏,你娘还让我给你带来一箱酒,说我喝酒,不用你去买了。这是我给你去拔的萝卜,萝卜不肯坏,你慢慢吃,包个包子啥的,使上点豆腐粉条的奇好吃……”那天爹从他骑着的脚蹬三轮车上搬下了一大些东西。那一年,爹八十岁。爹的腰身弯曲了,额头涔涔的汗水,看出了爹骑行近三十里的乡村路来看我已是力不从心。那一天,邻居嫂嫂说:“老杜,你有爹来看你真好!……”</p><p class="ql-block"> 是啊!我有爹来看我可真好啊!</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就这样,那条通往娘家的路,来来回回,走到现在整整三十年了。每逢过年过节,爹娘的生日,家里的小孩子们出生、百岁、生日、结婚。闲暇时我和哥哥姐姐们约好了的回家小聚。每次,都会看到爹把大门口和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娘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爹的笑脸,娘的欢快忙碌。问问这个,说说那个,爹总会给我们姊妹倒上白酒,说:咱家人都能喝点白酒,你娘也是,都喝点,喝点白酒舒筋活血,身上热乎。来,都少喝点……”那种快乐,无与伦比。</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我以为,这条回家的路会一直走下去。可是如今,从爹二〇一五年腊月初一离开我们之后,娘一直都在我们姊妹家赡养。三年多来,除了爹的祭日回家,就再也没有走过。年前,去给爹上三年坟,走在这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回家路上,神情恍惚,心疼到无法用语言表达。一幕幕往事仿佛眼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些至在亲情,我真的不能用文字去表达。因为,我不敢去触碰那些让人怀念的曾经,一碰就会痛得浑身痉挛。于是,就还以原有的姿态木讷的生活着,微笑着,生怕一动,就痛到五脏六腑。直到现在,我不敢听到谁家老人离世的消息。每次,都会让我泪流满面,好几天缓不过神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眨眼之间,春节过去快一个半月了。又近清明节,这个让无数人肝肠寸断的节日,因了小弟的英年早逝,我好多年都不敢提及。现在,父亲又离开了我们。那个四嫚、四嫚喊了我四十八年的我的亲爹。那个为儿女辛劳了一辈子的我的亲爹。再也不会骑着他的脚蹬三轮车来看他的四嫚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体会、感受到父母与儿女之间竭尽全力的爱!亲人的离世,让我痛断肝肠。往事悠悠,多少次,我一个人,一点一滴的数着那些曾经,一笑一面仿佛眼前……每每,都会听到自己内心流血的声音。而有些事,却以温暖和美好的姿态定格,停留在我的记忆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岁月匆匆,时光飞逝。老家的老屋啊!你那熟悉的味道里,我依然记得你的脚步,你的气息、你的那些点点滴滴。通往老家的那条路啊!如今,除了思念、忧伤,我还能怎么回去?</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