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已去逝三年多了,每当想起我的鼻子总是酸楚,眼睛湿润。父亲是一个非常普通、平凡的人,说普通是中国十多亿农民中的一员,靠着勤劳的、布满双茧的手不停的劳作;说平凡是父亲自己并没有多显赫,甚至是连照片也没有几张的一个平凡的父亲。但在我们子女心中父亲又是一个非常伟大的父亲,说伟大是父亲对我们非常好,一生从未好好的享受生活,总是不停地劳作、为家人付出。</h3><h3> </h3><h3> </h3><h3> </h3> <h3>从我能记事时说起。那时村里是生产大队,每天上工下工都是定时的。记得那时下工后父母还不回家,拿着锄头再在收割完的地里刨地,把没有收走的土豆刨出来(其实就是捡露,偶尔才能创出一个土豆),差不多刨2个小时能刨一箩筐(大约20斤右)。此时天也黑了,父母亲才回家,回家后把土豆洗干净,手工磨碎,把淀粉过滤,有时深夜我醒来时还见父母亲在劳作。</h3> <h3>大概我6岁时,记得有一次晚上,父母用扁担挑着土豆去磨(生产队中有个电磨),让我在家看弟妹,妹妹4岁,弟弟才1岁多点。因为磨土豆排队的太多,所以父母回家已是深夜,我已经熟睡,弟弟早已爬到灶台上睡着了,由于受凉吐了许多奶(第二天母亲告诉我)。</h3> <h3>小时候玩皮,和几个玩伴站在高处把土块往别人家扔(村里地不平,象梯田一样,有人家住在低处),最后把这家主人惹的火了,把我们几个都揍了。最后我受到了惊吓,每天下午睡醒后哭闹。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找那家理论多次。</h3> <h3>小时候看见父亲抽烟特帅,一般自己卷烟抽,偶尔买官厅、大前门烟,至于牡丹烟那是送人的。有次偷偷地拿了父亲一包烟,刚拿走就被父亲发现了。我赶紧就跑,心想这次肯定挨打吧。父亲在后面追了我好长一段路才追上了我,但并没有打我,只是警告我小孩子不能抽烟。</h3> <h3>由于父母亲的辛勤劳动,我家也有了一点钱,于是我家也陆续添置了当时娶媳妇必须的三大件之二:收音机、自行车。收音机让我接触到外界,听唱歌(外婆的彭湖湾到现在还有印象),听小说(水浒传、西游记、杨家将)等,然后把听到的讲给小朋友,以至于我成了孩子王。收音机陪伴着我的童年。</h3> <h3>我也有另一个玩具一一自行车。个子没有自行车高,开始时只能推着自行车走。有时父亲看见了就扶着我骑(只能从三叉架中穿过去蹬),许多次下来我能骑走了(其实不能算骑,因为个子低,连大梁也探不着,只能算遛车吧)。因为村子里只有两三家有收音机,自行车,又因为父母为人和睦,所以村里人出远门来我家借车。如果借自行车我就玩不成了,所以我一哭二闹不让借,以至于借车人都承诺我许多,如铅笔、橡皮、糖果等。还记得有一个堂哥家穷,女方到他家相亲时家里摆着从我家借来的收音机、自行车。</h3> <h3>冬天,由于村子中间是小河沟,沟里都结了冰,这是我儿时的乐园。父亲是半个木匠,于是就给我做了冰车,让我玩的不想回家。</h3> <h3>我们旧村是两山夹一沟,日照时间短,每天有4一5个小时日照,以甚于天亮的晚,黑的早,所以我们村有个外号:夜长村。</h3> <h3>由于父亲赚了点钱,向村委员申请了一块沟外的宅基地,盖了五间窑洞。这是我们的第一个新家。不长时间,土地承包责任制开始实施,我家也分了地,羊。着父亲拉回几头羊我着实高兴几天。但几天后就愁死人了。因为父亲规定,下学后先拔草喂羊。这个规定一直到我小学毕业。有了自家的田地,父亲更是早出晚归,把汗水洒在地里。秋天丰硕的果实第一次回报了农民,我的父亲。我家也是大丰收,饿了许多年的肚子终于能吃饱。</h3> <h3>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由于政策的松动,我父亲也成了走西口的一员。由于父亲是木匠,每到冬天就到内蒙古去做活,赚钱补贴家用。冬天骑自行车到内蒙古贩油,回来后耳朵、手都冻疆。后来与蒙人熟悉后,然后领人去给蒙人打草(割草),然后赚了钱均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东大团结。</h3> <h3>此时就得提起我的姥姥家。我姥姥家有6个孩子。我妈是老大。由于姥姥家村子贫穷,所以二姨出嫁时的条件是把一家子带到大同新荣区。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从一个穷村搬到了另一个。刚搬去也没地,粮食更不用说了。全家生存都有问题了。于是父亲没有多说一个字,把家里的粮食尽可能多的装到村里的拖拉机捎去姥姥家。</h3> <h3>有一年,母亲养了一头猪,腊月杀了卖肉。由于姥姥家那儿猪肉贵点,父亲骑着自行车驼着二百多斤猪肉出发到大同,整整骑行两天行了200多里。</h3> <h3>由于村里耕地用马或驴,村里买贵,为了省点钱,父亲直接骑自行车跑到内蒙古买了一匹马(带马驹),回来后直接训练。半路训练的不好用,好几次差点出事。</h3> <h3>由于父亲是木匠,所以家里的家具都是父亲自己做。锯木头时需要我帮忙,一起与父亲计算,画线,锯木板,刨光,胶粘,凿眼,锯铆,最后组装成型,虽然有点累,但看着与父亲一起做出的家具无比自豪,成就感十足。我的数理化学的好可能与父亲一起做木工有关系吧!</h3> <h3>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很少打我,可能是两次吧。记得一次是推糕面(用石头碾子),结束后中午了,天热就把外套脱了让弟弟给拿着,弟弟不给拿就把外套扔在路上。回家后因为兄弟俩不和,父亲把我俩都打了。</h3> <h3>还有一次是蒸糕,糕面和的有点硬,差稍许的水。父亲让我舀点水,我舀了半瓢水。因为我不识眼色直接让打了。</h3> <h3>8岁时,我简单地能做饭了。尤其是秋天,父母中午都不休息,连晌收割庄稼。我是家里的老大,让妹妹拉风箱(生火时有时火倒喷,头发、眉毛让火烧了,不懂事以为妹妹拉风箱拉的过大导致的,这样没少打妹妹),我做饭。一开始就煮乎希饭,慢慢的可以蒸糕、蒸馒头、闷小米粥。记得第一次闷小米粥时,一半糊了,另一半生的。父母没有责骂,有的是鼓励、教导。在父母的鼓励下,饭越做越好,做好饭后打包骑着自行车送到地里,等父母吃完把碗盆拿回家,做着洗锅、喂猪等家务。</h3> <h3>就在那一年秋收的季节,我家土豆也喜获丰收。那天,场面上晒着黍子,我负责看守。我父母在地里刨土豆,刨够一车父亲就送回家,放到窖子里,妹妹负责看家。一下午父亲送回两车土豆,最后一车窖子口堵了,由于地里忙就让妹妹把窖子外的土豆放到窖子里后锁上,当时妹妹才6岁,她没锁窖子门就玩去了。等晚上父母回来后发现土豆丢了差不多十几袋子。只有母亲在骂着大街,父亲并没有报警,父亲考虑都是邻居,查出来以后没法相处,而且父母都相信人在做天在看(这都是后来父母讲的,那天很晚了父亲才去场面上收黍子,当时我也睡着了,幸运的是黍子没丢)。</h3> <h3>再后来,我十多岁时,我做饭、挑水,赶车、简单的庄稼活都能做了,能帮父母分担一些生活的压力。</h3> <h3>由于父亲走南闯北的原因,眼界比村子里的人看的宽。记得有好几年我父母在自己家的承包地种瓜,有香瓜、西瓜等。夏天我与弟弟在瓜地看瓜。想吃香瓜就遍地闻,如那个香瓜有香味就摘下吃。父亲也让我挑着担子到自己村子里卖瓜;也让我用自行车马驼着到邻村去卖。锻炼了我的胆子,不怕与陌生人说话。以至于以后做销售打下良好的基础与心里素质。</h3> <h3>父亲不但种瓜,在我们村也是第一家种小麦的。收获的小麦到县城里换白面。这也是我家白面馒头成为正常主食的原因。又过了两年村子里的别人才开始种小麦。</h3> <h3>可能是孟母三迁的原因或是搬到新村更方便的原因,我家又申请了宅基地并盖了五间新的窑洞。</h3> <h3>父亲就是闲不下来的一个人。在我记忆中就没有闲坐半天。即使是在家坐的但手里也得干活。父亲不但自己干,孩子们也得跟上干。记得有一次父亲从外面回来,赶紧叫我拿上铁锹,街上有一坨猪粪,把猪粪铲回来做农家肥。这也间接锻炼了我不怕脏不怕累、吃苦耐劳的精神。</h3> <h3>父亲为这个家想尽办法。记得有天晚上10点多了,父亲把已睡着的我叫了起来,说是到地里锯一棵树去。我瞬间就明白是去偷树。到了地头,我与父亲开始用锯树,我很紧张。树锯倒后把树枝去掉,然后父亲手里拿工具,肩上扛着树的粗端,我扛着细端,抬着回家。看着父亲的肩头,父亲扛着全家人的希望,我顿时就不紧张了。回家已十二点多了,我去睡觉了,但父亲在院里挖了长渠把树埋了。</h3> <h3>父亲永远是一个不满足的人。村里的支部书记买了拖拉机跑运输,父亲的心早活了,前年专门到其他村购买二手的拖拉机,最后由于对方返悔而失败。买新的钱又不够,贷款又没门路。此时,大舅在煤矿不想受了,也想买车。于是两个人东凑西借,加上父亲积攒的一万多元钱终于够了。买了解放牌141,买了车后车牌没上就跑开了。我现在记得后来挂的车牌是晋B15467。买上车全家人都高兴的合不拢嘴。过年本来是团聚的日子,但父亲、大舅、二舅大年初一自已去煤矿装煤(煤矿工人放假),一车煤20多吨,全自己手工一锹一锹地装,就这样一直跑到上班。</h3> <h3>跑运输时,司机负责开车,跟车的负责看叉路口的人,提醒司机前方路上的车与行人,后半夜陪司机说话,以防司机瞌睡。父亲50岁的人一直这样干。在路上有政府部门设卡,有交警、路政、煤检等,一路红旗飘展,不是收费就是罚款,父亲为了省钱低声下气,求爷爷告奶奶的,受尽了欺凌。还有路上有黑社会拦路要钱的、赖皮要钱的、偷盗的等,危险重重。但父亲从不说苦。买煤时压价,到张家口这儿卖煤时抬价,还得防止被骗。这种在我放假时也体验了几次。</h3> <h3>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父亲、大舅、二弟等人的辛苦、努力下,车从141换成了思泰尔。运输的高峰也不期而至。父亲通过二叔伯在县城边买了一块地,盖了新房,迎来了第三次搬迁。</h3> <h3>父亲就是这样操劳着,虽然跟车时有发生有惊无险许多事,但总算是平安。父亲供孩子们上学、就业、成家,孩子们大了而父亲却老了。</h3> <h3>忽然有一天,父亲难受的厉害。于是来我这检查。一张胸片给我一个沉重的打击:肺癌。接下来就是各种检查,估计父亲也知道是不好的病。但我一直瞒着父亲,不想让父亲有心里负担。后面从太原肿瘤医院请来专家手术,手术也非常顺利。虽然家人不知道父亲能活多久,但我是清楚的。肺癌一般也就是几年,最多也就5、6年吧,我默默地祈祷父亲能活过70岁。</h3> <h3>手术后恢复了一年,父亲便坐不住了,拾破烂、给人看门。我时常对母亲说给父亲做点好的,不要凑合。</h3> <h3>五年一晃就到了,父亲的病又恶化了。北京去了,医生说去北京的景点转转吧,父亲说常在电视上看,见过了,不想去,主要是气短不舒服。后来又去太原肿瘤医院,专家也没办法。最后又回到五医院呼吸科对症治疗。记得有一天,父亲说想吃稠粥,那天正好我休息,于是我在家调好凉莱、闷好稠粥。然后把饭送到医院,由于父亲手输液,于是我一口一口地喂,父亲吃的特别地香。吃完饭,我拉着父亲的布满茧子的粗糙的双手,我的心非常沉重,说句实话,这是我第一次抚摸父亲的双手。一个下午与父亲拉着家常,父亲还让我去看迷信,我也承诺下来(其实我是不信的,但是为了父亲的心愿我还是去了)。没有想到这是我第一次喂父亲,也是最后一次喂父亲,也是父亲的最后一顿饭。没有想到也是陪父亲最后一次说话。</h3> <h3>晚上8点多,忽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说是父亲昏迷了。我赶紧赶到医院,看着带着无创呼吸机的父亲,我感觉到父亲恐怕要离开我们了。我赶紧通知弟弟妹妹们,要父亲见最后一面。9点后,父亲醒过来了,母亲告诉父亲刚才抢救。父亲说其实不要抢救了,何必让我再受罪呢!我心如刀绞,到底怎么办?11点钟,两妹妹来了。母亲问父亲认不认识,父亲说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父亲还安顿我们怎么休息。第二天,弟弟也来了,接父亲回家,我深知,一旦回家就是离开我们,在医院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但是父亲遭罪。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h3><h3><br></h3> <h3>当天我不知道怎么想的,也不知道父亲是又如何被拉回去的。总之,我一直心里内疚着:如果抢救父亲还能弥留一段时间;也一直自我安慰着:父亲解脱了,不用遭罪了。就这样父亲走了,没有留下任何的遗言。</h3> <h3>这就是我们父亲,勤劳、不满足现状、敢想敢干、不求享受的一个中国农民!</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