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浦港的走失》卢明清

孙迎春

  

十四条千吨重船聚集你的臂弯水域，古港的天空桅杆森林旗子迎风猎猎遮天蔽日，东西南北三千人家乡音停泊在海一方在河之洲，过往脚印车轮滚滚擦亮街市的条石，真金白银流淌指间哗哗作响生命激动泪水旋涡，商女夜莺歌喉婉转不绝……

那是一百年前你的闻名遐迩昌盛繁荣。你曾经探头世纪衣胞屈辱的啼哭划破两种河流性格的天空。清末民国的帆影没有灵魂潮起潮落形色匆匆，贼冒烟的火车鬼祟祟掠夺母亲的煤炭、淮盐、矿石，掠夺母亲的乳汁。

流金岁月如花极盛，花朵里充满狼的毒药。大浦港，你昨天承载了太多的历史重荷，沉船尸骨将你的动脉阻塞血液粘稠，你举起拳头砸向倭寇的盘剥压迫，你要出走，丢下风雨过后的心碎记忆，去追赶海水的脚步离开故土无情漂泊。

大浦港，你的眼睛对我并不陌生，我的身体里有你的血液热情波澜起伏。外公苦咸的汗水曾经注入你的内心托起远航的船队，外婆心酸的泪水曾经流进你的眼中飘洒苦涩的秋雨，母亲的风霜童年曾经流浪在你的港口码头没有欢乐。

河流搬运黄土溟灭一个港口只需三四十年的劳作，历史一百年会将许多记忆走失弄丢。曾经沧海，芦苇野蒿间无法再听见船老大的野性吆喝，洪水漂浮死鱼白色肚皮好似羊皮筏子泅渡阴阳相隔，人焦急，如鸟树倒翅膀纷纷惊魂，河岸海岸上看不见纤夫赤裸肌肉的黝黑，日子没有了鼙鼓激越。

大浦港，你曾经是故土青春一隅，如今蔷薇河畔少女的目光花朵依然深情灼灼，可是，你的身影黄鹤他乡暮色苍茫不能回头。世界走失一个记忆只需身一闪转，人生走失一个港湾日出日落。大浦港，因你的走失让另一个百年梦想成为了现实，你的身后如今高楼春笋雨后，故土一马平川再一次沧海桑田稻花香里五蛙说雪。

远望溪流入海泥牛入海，一百年也是弹指一瞬，扬起记忆的白帆寻找你羸弱的背影到大海深处，寻找记忆港口故人的面容到山前月出，到天上星出。

一个港口对于历史只是一个驿站。外公外婆的港口走失时带走的只是身外之物，而留下了一个叫“大浦”的名字成为历史永久的注脚，成为时间永久收藏的沧桑玩石。

傍晚，我模仿古人孔子站立川上长发蓬乱，如旗似帆的南风鼓涨我不熄的潮水思索，我与天边的波涛一起大声喊破喉咙成为歇斯底里的长歌:逝者如斯夫——

 

作者简介：卢明清，60后，出生在江苏省台北盐场六道沟，后居猴嘴至今。中国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