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font color="#010101"> 桃花的红可真丰富:粉红,玫红,朱红,大红,浅红······当我表达不清时,统统叫她们中国红。春天一报到,这座小山城便被染上深深浅浅的红晕,俨然到了女儿国。千年书册岩便展开音乐篇章,主峰挥动指挥棒,全城大合唱:“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font></h3><h3><br></h3><h3><font color="#010101"> 于是,我又要想起老家那棵自然生长的老桃树。开春了,桃树在时紧时慢的料峭春风里,舒展舒展筋骨,抖擞抖擞精神,准备着迎接我娘那欣喜的眼神,这是桃树几十年的经验。刚萌出的花蕾是小女孩儿生气的小嘴儿,绷得紧紧的,翘得高高的,憋得红红的。两三天的功夫,只要阳光好,她便转怒为喜,变戏法似的将一瓣瓣花片吐放出来,周边鲜嫩的粉红,往下逐渐变淡,鼓囊囊的花蕊顶着十来根儿银针一样的细丝,慌乱的躲在骄傲的花瓣中间不知所措。这时,嫩绿的小尖叶子也乘兴而来,挤挤扛扛在桃花的身边献媚。这摇曳在偏僻冷落的一树红颜,引逗的女孩子们不在矜持,也点燃了初成男儿的不安。这期间,我娘总是要抽空出门来看看那些桃花,然后踮起脚朝南半坡那间砖柱子夹板墙的老屋望去——娘很想让她来看看桃花,扎着红丝带的小辫子蹦蹦跳跳从坡上跑下来时,娘就笑了,赶紧从退了漆的旧木箱底抓一把红枣塞到她手里。如果两三天还不来,娘就哼着“桃花开,杏花败,梨子梅子长上来”的歌谣叹口气。我会劝娘:“花有啥看的,到时候留些桃子给她。”娘会拍拍我身上的灰尘,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就从桃树身上抠一块金黄的桃胶,在手里捏来捏去,呆呆的,痴痴的。</font></h3><h3><br></h3><h3> 上世纪七十年代,水果是老百姓眼里的奢侈品。桃子成熟了,我就盼望她来,爬到树上去摘向阳处又大又红的桃子,她仰着脸儿朝上看,黑白分明的眸子顾盼生辉,不知道是馋嘴桃子还是因为我。我就说“你张开嘴巴直接吃了”。她的脸会一下子红到颈项,我就十分开心。心里念着“人面桃花相映红”,把桃子投到她嫩红的手心里,那叫一个准儿。<br></h3><h3><font color="#010101"> 这棵从没有修剪过的桃树,其貌不扬,果实普通,但在那个年代,是我等待一年带彩的梦。</font></h3><h3><br></h3><h3> 老家桃花下的她在我没有断开的视线里消失了,娘躲在厨房用围裙擦泪从门缝里看我,比娘高了大半截的我就成了男子汉。<br></h3><h3><br></h3><h3> 一晃四十多年,每年都看桃花,每次感觉都有不同。遥望和近观各有情趣,拥有和欣赏大相径庭,一份化石般的美好,成为永久纪念。<br></h3><h3><br></h3><h3><font color="#010101"> 前几年大片的荒坡被果农打扮成花枝招展的女孩儿,这座山城又多了几分魅力,我又平添了几许希翼。一位朋友在莲花峰附近搞了一个规模挺大的桃园,我每年必来跟朋友学修剪,把朝天长的、平着长的都除掉,留下呈45°角的枝条向四周伸展,清风抚慰,阳光关照,为结果实储存足够能量——简简单单的人生和疏疏朗朗的枝条一样,因舍弃而释怀,因释怀而阳光。</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花蕾初绽,我和朋友抡着一米长的小木棍开始打枝,把70%的花朵驱走,留下的便能结出肥厚的果实。我也会可惜那些坠落在地下的花瓣,朋友会半开玩笑半认真调侃:“这就是舍得的智慧,当年你放下她,才有了求学的决心。”而我,用“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来聊以自慰。</font></h3><h3><br></h3><h3><font color="#010101"> 上千棵桃花次第绽放,几百亩桃园是花的海洋,嗡嗡嗡的蜜蜂从早忙到黑,五颜六色的蝴蝶像参加选美大赛。你尽可把这里当作陶公笔下的桃花源,当然,你首先得是缓步在阡陌上耕种人。</font></h3><h3><br></h3><h3> 小学生的作文里桃花只是笑,年轻人画板上的桃花开始回眸,我看桃花是娘的爱怜。那几个愣头愣脑的半大小子设案点香桃园三结义,颇有几分侠义。几对儿小情侣,在桃林里嬉闹,笑声震落了一片片桃花雨。</h3><h3> 朋友的桃园品种很多,花仙子一样的水蜜桃,闪光发亮的油桃,养尊处优的蟠桃一上市,花儿们就掩窗闭户盘腿打坐开始修行了。<br></h3><h3><br></h3><h3><font color="#b04fbb"> 又是一年桃花开,捧一束献给天下母亲,采一朵戴在她的发髻,留一枚成为红颜知己。来年,我们还相约在这里。</font><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