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小食记——翠绿山之春

豫小鲜

豫省巩地南边，有座翠绿山，山上有座小小的尼众院，叫翠绿庵。翠绿庵下有翠绿河，河水清翠，曲折蜿蜒。水流到一大片高矮不一的房子时，就是三道川。

三道川过去很穷，现在仍是很穷。

当村里飘扬起一条“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大红横幅时，山上的游览客人一下子多起来。来观光的人多了，自然而然，村子比先前热闹繁荣了许多。

游客来到翠绿山，往往被绝胜景色惊艳。一窝蜂似的冲到山巅之上，面对巍巍翠绿，双臂一伸，狂吼一阵。那一刻，翠绿山谷被震撼到，

“喂！喂！你好！你好！……”

一声一声热烈的声音回荡着。

其中有文雅游客，还诗兴大发。情不自禁，摇头晃脑，吟诵着古诗:

春眠不觉晓，

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

花落知多少。

吟罢，又感叹:

“哇！真是人间仙境啊！”

刚说完，颔首略思状，一吧嗒嘴，补上一句:

“啧！就是太穷！”

说起三道川的穷，张汉阳家绝对数一数二。他家是村里的特困户，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年年靠政府低保补助生活。

去年，他一鸣惊人，考上了清华大学，一时间，成了山沟里冉冉升起的太阳。名扬翠绿山内外。

那一天，高考喜报送来，张汉阳家破破烂烂的小院子，一下子门庭若市。

随后，各种各样的人前来表示慰问，送来一堆一堆，各式各样的吃喝穿戴用品。他那老实的鳏夫爹，受宠若惊，怯怯又木讷地挤出一丝丝笑样。

张汉阳不喜欢这种场合，溜出门，去了翠绿庵，坐在高台上瞭望。

前段时间，翠绿庵来了一名年轻女弟子，身材修长，面容干净，释然师父说，唤作慧能。

高考前，在庵中高台静思远望，出庵时与慧能迎面而过，不约而同，回望一眼。似曾相识，张汉阳边走边想。

在教育部门和母校巩高的大力关怀下，张汉阳顺利到了首都，成了一名中国顶级学府的“天之骄子”。

家里破败，加上从小自强自立。张汉阳在校不敢松懈，省吃俭用，早起晚归，攻读课业。年底获得系里第五名成绩，获得表彰，并成功斩获学校奖学金一次。张汉阳略微松了一口气，在这个物质化严重的大城市，他感觉找到了一点点自我价值。

回家过年时，张汉阳又一次遇到翠绿庵的慧能。

立春一过，就有游客来翠绿山观光，庵里就开始旅游接待。释然师父替人算卦解签，慧能做起馍馍，摆在庵前供游人选购。

那一天，他看到慧能端坐在馍馍摊前，清清秀秀的模样。

张汉阳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馍馍。绿白相衬，玲珑别致，犹如浮萍雪花，又如翠玉白沙。

看一眼不够，再看，还是不够。心里感觉，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碧潭，起了涟漪，一圈一圈又一圈，不停地荡漾。

第二天吃过午饭，张汉阳终于忍不住。决定上山买好看的绿白馍馍。他一口气跑到庵外，稍作镇定，跺到摊前，带笑轻问:

“慧能师太！大师太在吗？”

“我找大师太！”

“在高台的观音殿”

慧能淡笑应话。

“哦！”张汉阳慌里慌张闪进庵门。

“你！馍馍做的真好看！”

张汉阳又闪出半个身子，补了一句。

慧能听到了，扭头浅笑，一个小酒窝若隐若现。

刚过一会儿，张汉阳出来了。等馍馍摊前一大帮顾客离开，端立于摊前说:

“馍馍真好看！我给起个好听名字吧”

“叫翠绿山的春天”

慧能微笑，轻点下头，清清爽爽地赞了一句，

“不愧是清华才子！”

“有点墨水！”

临走时，他买了四个绿白馍馍，给钱，慧能执意不要。还说可以来参观馍馍的制作，张汉阳的内心喜不自禁。

到了约好那天，吃过早饭，张汉阳带了精心准备的礼物，同学送的溜溜梅，还有一个崭新的日记本，去了翠绿庵。

路上，他心里忐忑不安，昨夜认认真真抄写了一首古诗，在日记本的第一页。诗是:

十里翠绿风满天，

青丝华发度何年。

孤山形单望相护，

只羡鸳鸯不羡仙。

想了一遍诗，张汉阳感到脸热热的，今天阳光灿烂的，好像有点过分。

往日半小时的路程，他只用十几分钟，就来到庵里。灶间没人，像刚打扫过，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从高台上看，庵后绿嫩嫩的菠菜地有一个纤细的身影。张汉阳一阵风似的奔到菜地。

看到慧能，只笑，未说话，把溜溜梅、日记本递到了前面。

慧能浅笑，问:

“干什么！”

“给你的礼物，当学费”

“学习做馍馍的学费”

“嗯！也行吧！”

春风得意，晴空万里，天空蓝的像一块崭新的蓝缎子。慧能带张汉阳去做绿白馍馍，馍馍也有了新名字——“翠绿山的春天”。

嫩绿菠菜洗净煮熟，棉纱布包住一团，擀面杖下压挤出液汁，绿汁掺上温水，倒入混有酵母和白糖的面粉里，一双青葱如玉的素手，上下左右一顿揉捏，光滑青翠的绿面团诞生了。以此类推，又揉好了一个白色面团。

然后，轮到擀面杖登场了。坚硬硕大的梨木擀面杖，到了一双白皙纤手里，瞬间服服帖帖。说东就向东，说西就向西，一点脾气也没有。一会功夫，一绿一白两个大面片擀好了。

擀好的面片叠放在一起，卷成长长的卷，再切成像城墙上垛口一样的一垛一垛。基本就完工了。慧能含笑做馍馍，利索，干练，精神的很。

张汉阳都看呆了。简直是巧夺天工。行云流水，挥洒自如，有条不紊，一气呵成，言辞几乎快够不上形容整个过程了。

隔天，张向阳搭车准备去北京。慧能托人带来一大包“翠绿山的春天”，张向阳抱着那包绿白馍馍，若有所思地笑着。

时光荏苒，转眼就是一年。又到春天，东风伴春雷，枯树吐新芽。翠绿山和三道川逐渐泛翠，游客又渐渐来了。

一辆外地旅游大巴来到翠绿山，游客们兴致勃勃走向翠绿庵。当他们四处打听网红馍馍——“翠绿山的春天”时，却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火爆快一年的绿白馍馍——“翠绿山的春天”买不到了。

一个准备下山的游客说，据释然师父透露，

“三道川的清华学生，不知何故卷入替考舞弊案，被抓现行”

“遭学校除名，过春节，都没回家”

“慧能师太还俗了，说是去北京”

慧能离开翠绿庵，馍馍摊就歇业了。也就没有“翠绿山的春天”了。

“真遗憾！要给朋友带回去一兜绿白馒头馍馍呢”

“是啊！运气有点不好”

游客们絮絮叨叨，七嘴八舌发言。

出了庵门，走过几个弯，又见翠绿山峰回路转，游客们瞬间心情转喜悦，纷纷感叹:

“哇！这里真美！人间仙境啊！”

罢了，还有人吟诗一首，

春风如贵客，

一来便繁华。

来扫千山雪，

归留万国花。

“咦！美篇更新一个新故事！”

“护国寺附近新开夫妻小店，专卖馒头馍馍”

“好像也叫翠绿山的春天耶！”

“呀！是吗？”

“太棒了！回北京去瞧瞧！”

“人家还发美篇，名字叫——莫愁前路无知己，人间何处不春风”

“哇！美篇故事做的真好！”

“哎吆！不错！翠绿山的春天异地重生了！”

几名女游客兴高采烈地看着美篇，热情洋溢地讨论道。

文章:豫小鲜

图片:豫小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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