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b> </b></h1><h3><br></h3> <p class="ql-block"> 东方的天际,渐渐露出了一丝鱼肚白,雨水不知什么时候也渐渐的小了许多,变成了毛毛细雨,潇潇洒洒地往早已湿透了的身上铺撒着。还好,下了一宿的细雨,淅淅沥沥,不紧不慢,这个国家有名的恶蚊子们的翅膀全都湿透而不能飞翔咬人了,因此葛苗也逃过了一劫,要不这昏迷的半宿,葛苗从崖上掉下来没摔死、也得让那些可恶的蚊子们把血吸干喽。葛苗忍着剧痛,抬抬左小臂,手腕上的夜光手表的玻璃面在落崖时摔碎了,依稀能看见指针,五点了。这块手表还是入伍那天,在火车站即将登车时,父亲从他那手臂上摘下来递给他的。葛苗起始不要,父亲一辈子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那块手表,“上海”牌的,葛苗不忍心戴走,父亲上班还要用。但是父亲没说话,拉过葛苗的左臂就给他戴上了。葛苗母亲早逝,父亲和葛苗、妹妹三人相依为命,就靠父亲那点儿微薄的工资养活他和妹妹。本来就依依不舍,这下葛苗愈发控制不住,泪水从脸颊上快速流下,打湿了才发的新军装上衣的前襟。父亲用右手拍拍葛苗的左肩,半天,才说了一句话:“记住,男儿流血不流泪。记住喽,你以后就是个铮铮的男子汉啦。”葛苗记住了父亲的话,在部队多少年,再苦再累,葛苗再没有淌过一滴眼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是一九七二年年末,冬天,葛苗十八周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四周寂静极了,偶尔一两声冷枪的发射声在这寂静的雨夜显得特别的刺耳,弹丸划破湿漉漉的空气,发出尖锐的哨音。昨夜在被敌人围困的山头上炮弹爆炸的轰鸣声手榴弹的爆炸声枪弹划破空气的嘶鸣声敌我双方的厮杀声都已经悄声匿迹,也不知道突击连的一队人脱险了没有?那仗打得,太残酷了,一个加强连,被敌人挤兑的走头无路,都被暴露在那座叫作452高地的小山头上。妈的奇了怪了,这国家哪哪儿都是野草灌木丛林,唯独452高地那该死的山头上植被稀少。敌人占据着452高地四周的大山头,用各种火力压着连队打,明堡暗堡轻重武器一齐向452高地倾泻着爆炸的不爆炸的各种规格的弹丸,眼看着战友们在葛苗的眼巴前儿“噗通、噗通”的倒下,有些战友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就一头触在地上再也一动不动,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喷涌而出,一片一片的几乎染红了半个山头。仗他妈的打得窝囊极了!没有掩体没有隐蔽物没有战壕,甚至连战斗力迅速展开的条件都没有。战友们尽管以班为单位依靠地形卧倒在山头上进行着顽强的反击,但这种反击这个时候却显得那么软弱无力。怎么能行成这种尴尬的战斗局面的?葛苗清楚的记得,战争开始后,尽管每次的战斗都打得异常惨烈,但他们部队势如破竹,很快就打到了敌人的一个大城市。紧接着就命令他们回撤,回国,说是达到了战争的预期目的。然而上级又命令他们部队没有沿进攻时的路线后撤,而是为了进一步锤炼部队,划定了一条从敌人盘踞的山林腹部自觅小路回国,结果就被敌人发觉了我军的意图,敌人迅速集结了被打散的散兵游勇和成建制的队伍对我进行了反包围,前堵后追两头挤,没办法,连长指导员带领大家抢占了这个叫作452高地的小山头,没成想,这正是敌人布置好的圈套,二百多名指战员哪!撤退下山,已经不可能了,敌人把山脚围了个水泄不通,不时的向山上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锋,都被战友们打了下去。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战友倒下,连长眼都打红了。指导员被敌人的炮弹炸断了左腿,止不住的鲜血顺白惨惨的断骨茬子在涌流着。副连长牺牲了,副指导员一条胳膊脱臼,用绷带掉在脖子上,带着一个排的战友们正在同又一波快冲上山的敌人厮杀、鏖战,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和着战友们的怒吼声响成一片。连长一手抓着两个手榴弹,一手拎着“56式”冲锋枪,跳跃着奔了过来,“葛苗同志,你和林得水,去,冲出去,想办法溜下山去,回国,回国向部队首长汇报,汇报我们的情况。一定要冲出去回国汇报!”指导员脸色惨白惨白,抓起已被鲜血浸染了的冲锋枪,递给他,“葛苗,我们大家掩护你们,一定要冲出去,把我们连的遭遇,向祖国汇报。给,拿着我的枪,冲出去!”那台15W的电台早已被炸坏了,但是葛苗就是舍不得扔掉它,那就是他的武器!他想着回国后要好好修理修理,没准儿接发报还是呱呱叫呢。现在,他把电台郑重地交给助手林得水背着,接过指导员递过来的冲锋枪,像吼一样的宣誓:“保证完成任务!”一排长头上缠着绷带,正好拎着一挺班用轻机枪路过,顺手给他和林得水的挎包里各塞了一颗美式的甜瓜手榴弹,那是从敌人手里缴获的。一排长喊着:“带着,光荣弹!”光荣弹!妈的,谁都知道,这光荣弹意味着什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浑身都疼,哪哪儿都不能动弹,动弹一下都钻心的疼。他歪过头,瞅瞅林得水,这臭小子也摔得不轻,大概把脚脖子崴了,正在那儿坐着活动着脚,电台还在他的脊背上正正地背着,他没有枪,右手边放着两颗木柄手榴弹。林得水是河北人,75年入伍,在老家时就有工作,税务局的干部,还是个有着两年党龄的共产党员。葛苗的冲锋枪在从崖上摔下来时把枪托摔断了,但是还能用。葛苗用左手把住枪,右手摘下弹匣,把子弹一颗一颗的推出来,数着,不多不少,还有十五颗。葛苗像数家珍,把子弹在军裤上擦了又擦,然后又一颗一颗的把子弹押进弹匣,再把弹匣卡进枪身。做完这些,葛苗慢慢地让自己坐了起来。突然,葛苗觉得肚皮左侧扎心的痛。葛苗解开扣子,掀开上衣,肚皮上一片血迹,一道还在渗学的伤口有巴掌长,一字形横在肚皮左侧。葛苗清楚了,这是黑夜坠崖,不知被树枝或者什么东西给划开的。葛苗用手摸摸伤口,薄薄的肚皮给彻底划透了,伤口除了血迹,肠子也裸露着,幸好肠子没破漏;每动一下,就像从嗓子眼儿往下拽喉咙那样儿的难受。葛苗将军帽摘下,帽里子朝着肚皮扣在伤口上,然后把上衣脱下,使劲儿撕成几条长条,结好,然后正正地勒在军帽上,以使肠子不容易流出。做完这些,葛苗光着臂膀,拄着冲锋枪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对林得水悄声说“走吧”。林得水站起身,跟着葛苗,趁着渐渐散去的夜色,一踮一跛的向北、向北走去。</p> <p class="ql-block"> 其实,葛苗并不是这个部队的。葛苗是山西人,入伍后即被选调到军部通讯营,锤炼了一手收发报的好技术。葛苗主要操作15W电台。葛苗的部队是支野战部队,从朝鲜战场归国后就驻防承德地区,守着祖国的北大门,拱卫着首都北京。而军直通讯营紧挨着军部而设。葛苗72年12月进入部队,掐指算来在部队已经六年了。本来已经内定葛苗退伍,但是战争突然爆发,葛苗所在的部队虽然不是参战部队,但是上级要求各部队的侦察、通讯等兵种抽调人员上战场经历血与火的实战锤炼,于是葛苗和他的助手林得水被选中参战, 背着15W的电台就从北方奔赴了南方的战场,退伍的事也就告吹了。他和助手先是在这个军的军部,战事进行了两天后,他们又随着指挥战役的副军长前移到这个军下属的一个师;在师部又呆了几天后,因这个师的主攻团向敌人阵线的纵深推进的很快,仗打得相当漂亮,甚至这个国家的首府都遥遥可望。为了保证军、师首长随时了解战况,葛苗和助手又被派到主攻团。主攻团坚决执行前指首长的命令,为了进一步的锤炼部队,让指战员们更多的积累实战经验,归国时绕道敌人的腹部,边打便寻路后撤。葛苗又被团首长加强到突击连。结果仗越打越惨烈,电台也在战斗中被炮弹的碎片给打坏了,更无从谈起收报译电发报了。葛苗和助手林得水是报务兵,作战厮杀肯定没有连里其它战友得手。连首长派他突围出来回国汇报,肯定也是这么考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葛苗拎着那把断了枪托的冲锋枪,和林得水猫着腰,依靠着灌木丛的掩护,向北,终于跨过了一条田间小路,钻进了一片茂密的丛林地。这片丛林地,最起码能让葛苗和林得水直起腰来长长地喘口气。在452高地作战时,听连队文书说452高地距离祖国的边界只有四十多公里了。离开452高地,冲出敌人的包围圈后,葛苗和林得水一路向北,估摸着向祖国边境最少也前移了约有五公里。应该说,如果再没有突发情况,葛苗和林得水最多到天黑的时候,一准能回到祖国,找到部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是在连长组织战友们用密集的火力掩护下,葛苗和林得水迅速摸索着下山。没有月光,没有道路,到处都漆黑一片。山头的枪炮声仍在激烈的爆响,只不过离他俩稍微有了些距离,但炮弹的爆炸任然震得整个山体在颤动。当葛苗和林得水溜到半山腰时,三发曳光弹不知从哪儿先后冲天而起,曳光弹给高地铺撒了些许微光,同时也暴露了极速下撤的葛苗和林得水。包围高地的敌人发现了他们,顿时各种枪弹像雨泼似的向他们射来,弹丸打在坚硬山体的石块上,溅起片片像刀片一样锋利的碎石和瞬亮即灭的火花。幸好葛苗和林得水处得位置正好是 处稍低的凹地,在这枪林弹雨中得以继续下撤的良机。当葛苗猛得感觉到脚下悬空的时候,他已全身失重,摔了下去。随着,林得水也随着葛苗,重重地摔下了高地。现在,葛苗知道他和林得水从悬崖上摔了下来,那悬崖,少说也得有两层楼高。但是想想也是,多亏了这一摔,躲过了敌人的密集扫射,否则,在那种情况下,能不能活着撤到山脚,还真是个大大的问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肚子感觉饿,从昨天到今天还粒米未沾,有一股前心贴后心的感觉。伤口一直在疼,血液从盖伤口的军帽和勒伤口的军装上衣中不断渗出,老感觉湿湿地粘粘地。林得水一瘸一拐,用脚尖踮着赶路,因此葛苗他俩的实际行军速度很受影响,更谈不上匆匆赶路。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就是一边走一边得搜索甄别着地雷,要知道敌人在边境及边境附近埋设了难以数清的各式地雷,一不小心触发了地雷,一切都他妈的前功尽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公公嘎嘎公……”是敌人!葛苗和林得水迅速卧倒一丛灌木后面,透过灌木的枝叉缝隙,葛苗发现有五个戴着绿色塑料壳凉帽的敌人,正沿着那条田间小路一字形散开搜索着。他们平端着冲锋枪,一边“公公嘎嘎公”的嚷着,一边向前推进。他们搜索的相当仔细,所有的沟沟壑壑、灌木树丛都要用上着刺刀的冲锋枪扒拉扒拉。葛苗听不懂敌人的语言,只是感觉敌人是在说“公嘎”,什么意思一点不懂。但直觉告诉他,这些敌人是在搜索摔下崖的他和林得水。敌人慢慢地向前移动,已经来到了葛苗和战友林得水隐藏的地线,葛苗已经清楚的看到了敌人宽大的裤脚和穿着的中国制解放胶鞋。突然,这几个敌人停下了脚步,相互点着了香烟,腾云吐雾一番后,才又向前移动。葛苗才松了一口气,只见一个矮个子、瘦瘦的敌人又返了回来,钻进了葛苗他俩隐蔽的林地,解开裤子就开始大便。敌人的屁股距离林得水顶多有一米远,臭味呛得葛苗和林得水差点喘不上气。敌人嘴里叼着烟卷儿,嗓子里还吱吱呀呀的哼着小调;敌人的冲锋枪从削瘦的肩膀上滑下,滚落在他的屁股一边。葛苗和林得水极力的忍着这难忍的臭味,林得水向前伸出左臂,试图将敌人的冲锋枪拉了过来,被葛苗用严厉的眼神阻止。这时,那个拉屎的敌人伸手从灌木丛中摘下几片树叶,用树叶胡乱的擦了擦屁股,站了起来,系好裤子。就在敌人弯腰提枪的时候,他发现了匍匐着的林得水。敌人定格在了那里,与林得水四目相对。敌人的枪还在地上半躺着,枪背带已抓在了敌人的手中,就在敌人张开大嘴就要发声的一刹那,葛苗一个饿虎扑食,在扑向敌人的同时,抡起缺把的冲锋枪,挥向敌人的脑袋。只听“噗”的一声,敌人的脑袋连同绿色塑料壳的凉帽,顿时被砸了个稀里哗啦,白的红的脑组织流了一脖子。敌人连哼都没哼一声,身躯像一条装了重物的口袋,“嗵”的倒在了地上。林得水一把抓过敌人的冲锋枪,说了声“好悬啊,班长。”葛苗没回声,就连消灭了敌人的快感都没来得及感受,“快撤!敌人马上就来。”说完,葛苗从敌人的子弹袋中抓了两个满匣子弹的冲锋枪弹匣,拉起林得水,加快速度向北疾驰。</p> <p class="ql-block"> “中国弟兄们,出来投降吧,我们也优待俘虏!”四个敌人,久久不见拉屎的兵回转,于是一起调头回来寻找。当他们发现了头脑稀烂的同伴后,于是恼羞成怒,先是毫无目标的用冲锋枪向四周扫射了一通,然后对这个树林灌木凡事能隐蔽人的地方进行不留死角的搜索。枪声,很快又 召唤来了四个敌人,他们公公嘎嘎地互相嚷嚷了一番,一个当头儿似的兵,左指一下,右指一下,于是敌人分成了三拨,分头向不同方向搜索。很快,他们就发现了葛苗和背着电台的林得水,“电台兵,活捉他们!”那个看似头头、会说中国话的敌人,对他的部下命令着。于是,敌人逐渐形成了“C”形包围圈,一边打枪进行压制,一边缩小着包围圈。那个会说中国话的敌人,还大声地向葛苗他俩喊起了话,做起了政治攻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葛苗和林得水现在距离敌人也就不到五十米远,刻不容缓,情况相当不妙,容不得再有其它的思考。葛苗将刚才缴获的两个装满子弹的弹匣,分给了林得水一个,又把林得水的两颗木柄手榴弹拿到自己面前,对林得水说:“小林,我一扔手榴弹,你立即跃起快速回撤。回国找到部队后,一定要把突击连的实际情况 向首长们汇报。”林得水说:“班长,那你怎么办?”葛苗把双手搭在林得水的双肩上,使劲儿摇了摇,“我来把敌人引开,掩护你撤退回国。”“那不行,班长,我们并肩战斗,要死死在一块儿。”林得水几乎是哭着说。葛苗给林得水擦了擦眼角,又说:“男儿流血不流泪,记住,爬,也要爬回国去。就这样,执行命令吧。”葛苗把15W电台从林得水双肩上摘下,背到自己的背上,这样,林得水就会轻装跃动。然后,葛苗向后猛推了林得水一把,压低了声音,命令着林得水:“走!快走!”林得水只好弓起身,借着灌木丛的掩护,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将葛苗刚给他的那个满荷弹匣,放到了葛苗的脸前,把刚缴获敌人的冲锋枪递到葛苗手中,抓起葛苗那断了枪托的冲锋枪,悻悻地转过身。葛苗迅速跃起,向逐渐靠近的左右两面的敌人各投出一颗手榴弹。乘着手榴弹的爆炸声,林得水一踮一跛快速脱敌,很快就隐身在灌木丛中不见了身影。葛苗再次卧倒,冲正面的敌人打出了一个长点射,眼看着一个稍高个子的敌人迎面栽倒在地,敌人一下子全爬在了地上。趁着敌人发懵的一瞬间,葛苗蹦了起来,一边向敌人打着短点射,一边横着向右侧侧翼疾跑。等敌人再次立起身来,葛苗已跑出了十几米开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哒哒哒哒……”敌人扫射的子弹在葛苗的头顶上飞啸而过。那个像军官的敌人大声用 中国话喊着“抓活的,中国的电台兵,一定要抓活的!”因此敌人扫射的子弹,只是在葛苗的头顶上和身前腚后飞,只是用以压制葛苗和阻挡他的冲击线路。葛苗看透了敌人的布局,用手摸摸挎包里的那颗甜瓜手榴弹,手榴弹完好,在挎包里随着葛苗身体的跳跃而滚动。“抓活的?抓你姥姥个腚!”葛苗向敌人又打出一串长点射,并再次卧倒。敌人在葛苗身前腚后不停的扫射着,借着火力的压制,快速向葛苗聚拢。包围圈越缩越小,葛苗看清了,一共还有六个敌人。葛苗摸摸身上,还有一个满荷弹匣,连枪上装的,大概还有三、四十发子弹。“ 够用了!”葛苗喊着,随即又向靠拢过来的敌人给了一次扫射,两名敌人中弹受伤,哇啦哇啦地连跳带高声的叫喊;一名敌人一头栽倒后再也没有发声。敌人停止了行进,全都爬在地上,与葛苗对射着。终于,葛苗打光了子弹,处于十分不利的境地。敌人见葛苗不再射击,那个当官的敌人又在大喊“中国兵没子弹啦,抓活的呀——”葛苗解开挎包,掏出来了那颗“光荣弹”,拉出了保险拴,紧紧地撰在右手心里,然后压在肚子底下。葛苗抬起头,最后一次看了看天,天空没有太阳,还是阴沉沉的,天地间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霭,似乎还要接着下雨。空气倒是很新鲜,尤其是匍匐在地上,那股厚重的泥土芳香让人陶醉。敌人过来了,三个人,距离葛苗只有四、五米远。葛苗能看见这三个端着冲锋枪的家伙脏兮兮的脸颊和瘦小的身板。人们都说这个国家的人都是小个子,尖瘦尖瘦,像猴子。但是这个国家经历了多年的战争,无论是官方组织的军队,还是民间的乡民,作战的经验都相当的丰富,打起仗来还真是很难对付。葛苗一动不动的爬在地上,右手依然紧紧撰着那颗“光荣弹”,他要等敌人再近一点、再近一点,然后和敌人同归于尽;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葛苗是个报务兵,身上有很多很多的秘密,他决不能被敌人活捉了当俘虏。葛苗宁可一死,为国捐躯,死而无憾。这个时候,葛苗又想起了被围困被磨难殊死拼搏浴血奋战在452高地的突击连,想起了打红了双眼的连长,想起了被炸断腿、鲜血顺着白骨断茬涓流不止的指导员,想起了吊着一只膀臂还仍在一次一次指挥战友们打退敌人进攻的副指导员,想起了战斗至死的副连长和那么多牺牲了的战友。现在,也不知道突击连脱离了险境了没有?全连还有多少战友生存?还有,妹妹都二十四岁了,也不知道找着对象了没有?父亲呢?可怜的老父亲,也不知道现在身体可好?唔……人,都应该活着。我们现在的浴血奋战,就是为了让祖国人民更扬眉吐气地活着。来一回这乾坤世界,活着,真好!然而葛苗现在就要去死了,就要为了祖国,英勇就义,和那些战场上牺牲了的战友一样,为祖国流尽最后一滴血。将来,战争停了后,或许……或许烈士墙上,会有他葛苗的一张相片,会有他葛苗的生平简介。清明节的时候,会有活着的战友们天真烂漫的少先队员们笑容可掬的邻里乡亲们以及妹妹妹夫一家子搀扶着老父亲来看望他。会给他烧柱香吗?那可是封建迷信呃。对了,林得水那个臭小子,也不知道撤退到哪儿了,一路没有遇到敌情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三个找死的敌人,真以为中国的“电台兵”没有弹药了,他们可以手到擒来活捉这个“电台兵”好回去邀功请赏。于是他们大大咧咧的又向前靠拢了两米,距离葛苗只有一米多点的距离,“投降吧,中国兵。”那个会说中国话的敌人又对着葛苗大喊。葛苗大吼了一声:“去死吧!”紧握“光荣弹”的胳膊一伸,稍一使劲儿,手榴弹从葛苗的手中滚落到敌人的脚下,随即,“轰”得一声,手榴弹爆炸了,那三个敌人,全部给炸翻倒地。一股青灰色的硝烟随着微风飘散后,大地进入了一片沉死般的寂静。</p> <p class="ql-block"> 葛苗没有死。葛苗又一次的睁开了双眼。那颗“光荣弹”爆炸的时候,由于葛苗正好匍匐在地,脸颊紧贴着地面,背上背着的15W电台,无形中给葛苗作了遮蔽。手榴弹爆炸开后,其弹片是成扇形向上冲击的,而葛苗距离手榴弹只有一米多远,无意中处在了手榴弹爆炸后弹片扇形冲击的死角,因此葛苗保全了性命,只是被手榴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气浪给震晕了,但是背上的电台中了几个弹片。葛苗慢慢地向敌人一方侧过头,三名敌人有两名大概给报销了,四肢朝天躺在地上安安静静,冲锋枪在已不起伏的肚皮上横着,头部和身体的其它部分还在渗着黑红黑红的血汁。一个敌人的半条小腿连同穿着解放胶鞋的脚被炸得挂在一颗小树梢上,小腿的白骨像狼牙似的呲牙咧嘴,一滴一滴的向下滴着残血。那个还活着的敌人伤的不轻,他就是那个会说中国话的敌人头脑。他的两条腿从大腿往下全给炸坏了,绿色的军裤筒全被血浸染,变成了暗红暗红的颜色。他的嗓子里一直发着“哎呀、哎呀”的呻吟声,间或能听见他在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葛苗再把头转向另一侧,什么也没有,除了那个受了重伤的敌人长短不一的呻吟声和天地间的那层薄薄的雾霭在丛林中缭绕,间或有一两点小雨珠溅落在地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详那么寂静,仿佛这里从来都没发生过什么事情。确认再没有什么敌情后,葛苗慢慢地用胳膊撑起身体,双腿微微弯曲,轻轻转向,使自己坐了起来。脖颈大概受了点伤,疼得厉害。冲锋枪已经没有了子弹,但是不发愁,有三个敌人就躺着自己的面前,有他们就不发愁没有弹药,因为这个国家多少年来从吃的穿的到武器装备,基本上都是我们国家供给的,葛苗甚至听说为了装备他们,许多武器都是从我们现役的部队抽调给他们的,以至于我军许多部队武器装备都不满编,好多好多战士训练时都是徒手。因此,敌人的武器和我军现役的武器通用。葛苗肚子上的伤口愈发疼得厉害了,火烧火燎。人也觉得特别的难受,浑身开始发冷软弱无力,体温好像也在升高,脸颊像考熟的红薯,烫得难受。葛苗好想喝点水,从前天在452高地到突围和敌遭遇到现在,葛苗还粒米未进,更别说喝水了。葛苗必须给自己找点水和食物,以给越来越虚弱的身体补充点能量,好让自己能坚持着走回国去。葛苗把眼睛落在了那三个伤亡的敌人身上,心里暗暗一喜,没准儿能从敌人的身上找到点什么。于是,葛苗伸手抓住自己的冲锋枪,双手拄着,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向那两死一伤的敌人身体挪过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救救我,救救我吧!求你……”突然,那个受伤的敌人头脑用中国话向葛苗说,他的声音很微弱,微弱的像蚊子在嗡嗡。葛苗没理他。葛苗现在连自己能否活下去都保证不了。葛苗在一个死去的敌人挎包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出一小块压缩饼干。葛苗伸手从敌人的肩上摘下军用水壶,晃了晃,军用水壶里哗啦哗啦响,说明还有水,尽管水不是太多。葛苗高兴极了,他从另一个死去的敌人身上重复了刚才的动作,又找到一块压缩饼干和两颗中国造的木柄手榴弹。葛苗把两块压缩饼干装到军裤兜里,两个水壶所剩的水合到一个壶中,然后背在肩上。在敌人尸体的子弹袋中,又搜出两个满荷的冲锋枪弹匣,连同两颗木柄手榴弹,一并装入挎包,把那个还活着的敌人冲锋枪的子弹匣卸下,瞅瞅,半匣子弹,换到自己的枪上。一切完毕,葛苗转过身,他要赶紧脱离这个地方,找一处更隐蔽的地方,吃点饼干喝点水,然后向祖国国境线赶路靠拢。刚要迈腿,只听一声断喝“站住,不然我打死你!”葛苗定睛一看,仍是那个断了双腿、讲中国话的敌人。葛苗这阵儿光顾着找吃喝找弹药,没有太在意这个王八蛋的敌人,认为他已经负了重伤断了双腿,不会再有什么折腾劲儿了。不可思议的是这家伙居然自己坐了起来,尽管他脸色惨白频于死亡,但还是要垂死挣扎。他双手把握着一把手枪,枪口瞄着葛苗,继续喊着:“把枪放下,举起手来,不然我开枪啦!”葛苗心里这个懊悔啊,刚才为何不把他先解决掉哩?当断不断,深受其乱!妈的!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再怎么说,你王八蛋的没有腿了!葛苗心里想着,把枪背带从肩上摘下的一刹那,冲锋枪就甩到了敌人的脸前。趁敌人一愣神,葛苗 使尽全力,猛地前扑,迅速将敌人扑倒压在身下,从挎包里拉出一颗木柄手榴弹,重重地砸在敌人的脑壳上。葛苗用得劲儿太大了,以至于像砸西瓜似的,敌人的脑袋便开了花,乳白色的脑浆像豆花,溢出脑壳外面,溅得哪儿哪儿都是。“太他妈的不经打了,呸!”葛苗自言自语的地说。随后把木柄手榴弹的弹体在敌人的上衣上擦拭干净,装回挎包。葛苗随手捡起敌人的那把手枪,“5.4”式的,中国造。“妈的,吃老子喝老子完了还要打老子,畜牲不如!”拉了拉枪栓,空枪!没子弹,这找死的家伙,拿着把空枪就要吓唬老子玩儿咧,该死的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三天后的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在中国的边境线上,站岗巡逻的哨兵发现了一个渐渐爬向边境线我方一侧的物体,那个物体与其说是在爬,其实是在蠕动,速度很慢很慢。哨兵警惕性很高,随即报告了执勤班长。班长立刻带了两个战士迂回到那物体前一看,老天,尽然是我们的一位战士!班长随即指示两个士兵,将那个已经虚弱到极致几乎奄奄一息的战士背回了哨所,随即请示连队首长,派人将那个战士转送到了野战医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个战士就是葛苗。原来,那天葛苗脱离了那个使人惊心动魄的丛林后,在一处极其隐蔽的地方匆匆吃了半块儿压缩饼干,喝了些水,为了避免再次与敌人遭遇,以尽快地速度回国,葛苗就变换了行进方法:白天找能藏住人的地方休息,晚上万籁寂静后再向祖国行进。这样倒是好,一天一夜也没有遭遇敌人。第三天晚上,葛苗已经发起了高烧,浑身上下就像打摆子,奇冷无比。葛苗没穿上衣,上衣和军帽都在保护着肚皮上裸露着肠子的伤口。葛苗只穿着衬衣背心,再冷也无衣可加。问题是冰上加霜,葛苗的脚不慎碰触了一颗敌人的防步兵触发地雷,一只脚连同小腿被炸得不知去向,另一只脚也给炸飞了。但是葛苗回国向部队首长汇报突击连情况的神圣使命,在坚定的促使他,只要还有一口气,爬也要爬回国。葛苗胜利了。葛苗终于爬回了祖国,完成了突击连连长、指导员以及全体突击连的指战员们付与的神圣使命。生与死,对于葛苗来说,现在已不是主要的课题了。葛苗,可以对着情况不明的突击连的全体英雄们大喊一声:“战友们,我完成任务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一年,是一九七九年,葛苗二十六岁,军龄第七年。</p> <p class="ql-block"> …………三十多年后的某一天,一位标准的老军人健步走进了某省的荣誉军人疗养院。这位老军人年龄近六十岁,从他走步的姿态看,他浑身浸透着果敢和坚毅。他虽然人老了,军队的磨练在他黝黑的脸膛上像刀子刻般划出了沟沟壑壑,但是他的身体依然笔挺笔挺,胸膛永远是那么高耸。他肩上抗着两道四星的肩章,胸前胸牌呈四排单星,别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大校副师级的首长。他几乎用制式的步伐丈量了荣军疗养院大门口传达室到办公室的距离,径直来到办公室找见办公室主任说明来意并出示了证件。办公室主任是个女同志,脸笑得像花儿一样:“好的,我马上去办。请首长先在这里休息休息。”说完,女主任转身离去。不大一会儿,一名留着齐耳短发的老年妇女推着一辆残疾车慢慢向这边走来。车上坐着一位上衣穿着军装的老人。看这老人,已是六十岁开外,只是不修边幅,头发已经花白,满脸黑白参差的胡须,显得他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他的双腿一长一短,但都没有脚,在残疾车上随意的耷拉着 ,两架“Y”字形专用来胳肢窝支撑人行走的医用拐杖一边一个在他身边斜躺着。副师级首长一阵激动,快步迎上前去,在距离残疾车五米开外的地方,双腿并拢,脚后跟猛地一磕,右手臂迅速抬起,右手中指直顶帽檐一角,一个标准的军礼:“报告班长,您的士兵林得水向您报到。”残疾车上坐着的,正是葛苗。见这阵势,葛苗笑笑,向上一挥右臂,给林得水还了军礼,同时说:“稍息吧,大校同志。”林得水收回右臂,扑到葛苗的车前,双臂向前,抱着葛苗好一顿唏嘘:“班长啊,这三十多年,您让我好找啊,问谁谁也不知道。我还真以为我撤了后,您光荣了呢。”葛苗稍一沉默,呢喃着说:“哪能呢!哪能呢!阎王又把我放回来了。”说着,葛苗推开林得水,给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忘啦?”说着,拉过那位留短发的老年妇女,对林得水说:“这是你嫂子,这辈子我全靠她伺候啦。”林得水急忙向老年妇女说:“谢谢您谢谢您哪!我们所有参战的老兵们都真心的谢谢嫂子啦!”葛苗的爱人也陪着葛苗和林得水落了一阵眼泪,三个人这才相跟着回了葛苗的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饭桌上,林得水才把自己这多年的情况给葛苗讲了讲。原来,那天葛苗掩护林得水脱离敌人后,林得水也是采取了昼伏夜行的办法,两天三夜粒米未进滴水未沾的他,很幸运,再未和敌人遭遇接触,到第三天拂晓时终于越过了国境线,回到了祖国。林得水将突击连的情况向前指首长汇报后,在后方野战医院检查了身体,治好了受伤的脚踝,不久便回到了原部队。部队给他荣立了二等功。不久,林得水便被部队保送到了某军校通讯专业深造,前后五年才毕业。再后来,毕业后的林得水被分配到了南方某集团军通讯营的无线连当了指导员。随着时间的延续,林得水一路提拔,现在是某通讯基地的副主任。这期间,林得水托人四处打听葛苗班长的下落,均没有任何信息。去年年底,部队决定林得水转业,林得水在和新来的干部交接完工作后,借回河北老家的机会,趁机来了趟山西,去地方的有关部门和一些老战友处详细打听葛苗班长的下落,终于有了收获。最后,在这个荣军疗养院找到了他日思夜想的老班长。说到这里,林得水又一次激动地在眼角挂满了泪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葛苗静静地听着林得水的讲述,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突围回国时的战斗场景。回国后,葛苗患上了战争综合症,只要一激动,或者在睡梦中,他的眼前总浮现着突击连连长、指导员严峻的战斗面孔,以及那对他寄予了无限希望的铿锵命令。耳边枪炮声时常响声不断。葛苗回国后,被迅速转送到内地某大军区医院治疗。葛苗的小肠大约有一米多长已经腐烂,被医生切除又进行了连接;两条腿,一条被从膝关节下面截肢,一条从脚踝处被锯掉。在治疗恢复期间,葛苗被部队评为一等功臣,随后给他提了干,职务是军直通讯营一个连的副连长,其实葛苗实在是浪得虚名。葛苗的这个“副连长”实际上是主管各种规格电台的 ,但他的工作经常被各电台台长和技师们替代,葛苗知道这是战友们和部队领导对他的呵护。一年半后,由军区派专人和地方民政部门沟通后,葛苗转业到了这个荣誉军人疗养院,名为疗养院的副院长,实际上是半疗养治疗半工作。前年,葛苗已到了六十周岁,办理了退休手续。最要命的是葛苗脖颈内还有两块豆大的弹片,由于手术复杂,危险性极大,医生采取了保守治疗,因此至今仍留在体内。遇阴天下雨刮风下雪,葛苗常常会疼得难以忍受。另外葛苗还要按时作心理治疗,以消除经常折磨他的战争综合症。葛苗的爱人叫项晓男,一个很有文化素养、文质彬彬的女军人,是个军人家庭的后代,军医大学毕业后在大军区医院当护士长。葛苗在这个医院抢救治疗时,认识了项晓男。项晓男特别钦佩葛苗单身灭数敌、勇于献身、忠于职责、坚决完成使命的战斗精神,尽管他已成残废人,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她对葛苗这个战斗英雄的爱慕。他们从护理到认识,从熟悉到相互关心,从产生了爱情到形影不离。终于,在葛苗出院后,经得部队领导批准和双方家长同意,葛苗和项晓男喜结连理,花好月圆。葛苗转业,项晓男也申请转业,两口子一同来到荣军疗养院,项晓男仍担任护士长。婚后,他俩育有一子一女,都已成家立业,儿子高考军校,子从父业,无线电专业毕业,如今是某导弹旅上尉连长。而女儿从医科大学毕业,为了能近身照顾英雄父亲,应聘荣军疗养院医生,现在已是副主任医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葛苗款款地问林得水家中的情况,林得水说,他家属也是一位女军医,只有一个女儿,在某军报任记者,有一个外孙女。葛苗顿了顿,又问老部队的消息,林得水告诉老班长,老部队已经撤编了,只有一个主力团,改隶了武警部队。葛苗听了,默不作声。好久,葛苗才抬起头来,眼中噙着泪花,哽咽着问林得水:“那么突击连呢,这么多年了,可有他们的消息?”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可提到突击连,葛苗终于控制不住情绪了,“二百多号人,一个加强连哪,说没了,就没了?难道从人间蒸发了不成?”林得水也呜咽着说:“这多少年,组织上和战友们一直都在搜索突击连的信息,但是毫无结果,最后暂定为战场失踪人员。去年,组织上 把突击连全部失踪人员的名单整理出来,经申报,全部追认为烈士,并在边界烈士陵园给他们建了一面英烈墙,定于下个月十号清明节前夕,举行隆重的祭奠仪式。我这次来,还有一个愿望,就是接上你和嫂子去南方参加突击连全连烈士的祭奠,不知老班长你意下如何?”葛苗问项晓男:“今天几号?”项晓男取出手机,打开看看,轻声回答葛苗:“今天二号。”葛苗说,“那还等什么,去,一定要去!”林得水说:“老班长,我带车来了,要不就坐我的车走?”葛苗说:“成。换衣服,走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西南边陲,某烈士陵园,原突击连所在部队所有活着的指战员,都统一着“65式”军装,红领章,红帽徽,扎腰带,身杆挺得笔直,虽说都已是头发花白,但仍然威风凌厉。他们早已按原来的部队建制列好了队,秩序井然。几十面战旗在春风中猎猎飘舞,上千号人鸦雀无声。有十几个原部队的司号员组成的仪仗队,吹响了急促的集合号。全体战友默哀,礼炮鸣响,原部队首长和战友代表讲话,呈献鲜花和花篮,最后在熄灯号声中,祭奠仪式结束。葛苗让项晓男把他推到暗红色的英烈墙前,抚摸着全连战友的遗像和那一行行的生平介绍,葛苗恸声大哭了一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从西南边陲祭奠英烈回来后,葛苗就病倒了。而且这一病就卧床不起。又过去了一年,葛苗病情加重,引起颈椎和肚內的旧伤恶性复发,终因医治无效,含笑去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一年,是二零一八年,葛苗六十五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2019年3月10日二稿于太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本文已被九天文学出版社于2021年出版)</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