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加了老公和保姆为我举行的葬礼（上）

洛安

原创作者洛安

1、

我的老公白宇飞最近很反常。

手机响了，我划开接听键，按了免提，“姣姣”，白宇飞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一丝柔情，“我预订了你最喜欢的那家西餐厅，一会儿你就过来吧，我们晚饭在外面吃。”

我内心诧异，今天是什么日子？结婚纪念日？他的生日？我的生日？都不是。

结婚十年，我们的爱情早已转变成亲情，从恋爱之初，拉拉小手就能让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到现在即使接吻也只是蜻蜓点水，不会有任何激情。

我早已习惯了宇飞忙于工作，累得回家倒头就睡；也习惯了他每天匆匆忙忙出门，连个招呼也顾不上打。

有多久宇飞没有好好跟我说上一段话，有多久我们没有在一起好好吃一顿饭？我都记不清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记起美容院老板娘丁香的话，“姣姣，你要看好你老公噢，人长得帅，又有钱，可别让别人抢跑了。”

我淡然一笑，“我老公不会的。”

“哟，别这么盲目自信，得多留点心眼”，丁香说：“张太太当初也这么说，到最后还不是被老公转移掉财产，最后落得净身出户，一无所有。”

我心里泛起一丝厌恶，想要转身离开，却被丁香一把抓住。她压低声音，像要对我泄露重大秘密，“告诉你，男人一旦表现反常，一定是有问题！”

见我不太相信，丁香抓住我的袖子，用一双无比真诚的大眼晴看着我，对我用力点了一下头。

我平静地对电话那头的宇飞说：“好吧。”

手一打方向盘，这辆黑色的奥迪A6悄无声息地转了个弯，向宇飞指定的地点疾驶而去。

这是一家环境幽雅的西餐厅，布局格调清新自然。我推开玻璃门，一首《献给爱丽丝》的钢琴曲，舒缓地扑面而来，悠扬动听的曲调里，似乎每一个旋律都充满了浓浓的爱意。

宇飞早已坐在了里面一个靠窗的位置上，他微笑着冲我扬了扬手。

我轻快地走过去，高跟鞋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笃笃地声响。宇飞拉开椅子，等我坐下，殷勤地问道：“喝果汁还是红酒？”

“果汁吧。”我平静地看着

他，笑着说：“今天怎么这么好，请我出来吃。”

“小艾身体不舒服，做不了饭，正好咱们出来换换口味。”

小艾是我们家的保姆，也是婆婆的远房亲戚。

牛排很快上来了，宇飞细心地切成小块，把它端到我面前，“你最喜欢的金蒜牛扒，快吃吧。”

牛肉的香气扑鼻而来，我感觉我的肚子在咕咕乱叫，我的确饿了。“今天工作不忙吗？”

“有个饭局被我推掉了”，宇飞看着我，“钱是挣不完的，我要好好陪陪老婆。”他眼里的柔情让我恍惚又回到了热恋期。

宇飞的手机响了，他拿起看了看，冲我抱歉地一笑，“我去接个电话。”说着就站起来，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我瞬间失去了食欲，我的老公白宇飞，今天很反常。

2、

我和白宇飞是大学同学。同为学霸但家境都不富裕，相同的境遇让我们越走越近。

我们总是心照不宣地避开食堂开饭的高峰期，在人群快走光时去打一份菜底，食堂阿姨见剩得不多时，会把菜全舀给我们，这时的份量比平常的多一半。

我性格开朗，执行力强，办事风风火火，学校的各种社团都能见到我的身影。白宇飞性子稳健，不急不燥，跟在我后面，帮我打下手，有时我出纰漏他还会帮我找补回来。

大二那年，我们开始创业，不到一年就赚得盆满钵满。随后开始融资。公司规模越来越大，到毕业那年，我们已顺利买上房和车。

我们既是恋人也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我负责跑业务，维护与客户的关系，宇飞负责后勤和公司内部管理，我们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第一次发生分歧是那次公司大会上，我们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宇飞黑着脸说：“我对公司的了解要远远大于你，应该由我说了算！”

我气极攻心，“没有我，公司能赚到钱吗？你那点能力，只配给我打打下手，说白了，你就是个吃软饭的！”

说一出口，我们同时愣住了。宇飞脸色煞白，狠狠地瞪着我，像是看陌生人一样。

我内心懊悔，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重的话，男人的自尊有时比什么都重要。

我眼睁睁地看着宇飞摔门而去，和我冷战了足足有半个多月。

为了弥补我的过失，我主动为宇飞的父母买了一套房子，并把他们接了过来。

宇飞的脸色慢慢好转，终于有一天，他当众向我求婚，我喜极而泣，和他拥抱在一起。

举行婚礼那天，宇飞老家来了很多人，他父母喜笑颜开，对着大家说：“我儿子有本事，自己给我们买了套房子不说，结婚也没用我们花钱！”

亲戚朋友纷纷对宇飞翘起大拇指，我却听得不是滋味。公婆只顾夸赞自己的儿子，对我却只字不提。

当公婆第三次夸奖宇飞时，我说：“爸妈，公司是我和宇飞共同创立的，况且那房子是我给你们买的。”

公婆的脸当时就拉下来，他们看着宇飞，宇飞脸上阴晴不定，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白宇飞，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宇飞看着我，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婆婆说：“你都嫁给宇飞了，还要跟他分这么清楚？你人都是宇飞的，公司自然也是宇飞的。”

我一把扯下头上的婚纱，扭头就要走出婚礼现场，亲朋好友上前拉的拉，劝的劝，才勉强把这场婚礼举行完。

父母叹着气，“看他这一家人的样子，日后你恐怕要受气。”

弟弟也来这个城市发展，父母便卖掉了老家的房子，在我们小区附近买了房。我知道，他们是担心我，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

我却觉得父母是杞人忧天，我爱宇飞，宇飞也爱我。虽然我平时喜欢争强好胜，说一些“公司是我的，钱是我挣的”之类，可心里一直对宇飞一心一意，从没有过别的想法。我相信，宇飞也会和我一样。

3、

一年后我生了个可爱的女儿，三个月我就回到公司，投入紧张的工作中。

公婆对此很不满，“女人还是要以家庭为重，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经事。”

我充耳不闻。公司正在上升期，哪能离得开人？

公婆转而去给宇飞洗脑，“这公司是白家的，怎么会落到一个女人手里？你处处受她压制，你不嫌丢人，我们还嫌丢脸呢！”

我的气往上涌，冷冷地盯着白宇飞，想要看到他的反应。

宇飞不说话，只是脸阴沉地厉害。

我一如既往地忙碌。我爱宇飞，全心全意为他和这个家着想，他心里应该有数。再说，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他爸妈几句话就能拆散的。

日子如流水一样淌过去，转眼女儿已上了小学。公婆一直在我面前唠叨，谁家抱上了大胖孙子，谁家媳妇生了个儿子，我一概当成耳旁风。

公婆这样点明要我生个男孩，我心里有严重抵触。

时间长了，公婆也不提了。我以为从此可以消停了，就把这事忘在了脑后。

直到有一天，我回家却发现客厅没有人，公婆卧室的门虚掩着，我正想推开，只听婆婆说：“你这个媳妇，窄腰细臀，一看就不是生儿子的料！”

公公说：“咱们白家这么大的公司，怎能没有男孩来继承？”

婆婆说：“把她休了！妈去给你找个能生儿子的女人来！”

我内心发颤，全身冰凉，站在那里动弹不得。

宇飞率先走出来，看到我一愣，“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公公讪讪地，婆婆冷哼一声，“倒学会听墙角了！”

我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宇飞，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解释。可他什么也没说，绕过我，躺床上玩手机去了。

没过几天，小艾就来了。是婆婆特意回了一趟老家，把她带回来的。

那天婆婆很高兴，眉开眼笑地说：“小艾离婚了，没地方可去，我就把她带来了，你看她这大屁股，一定能生儿子！”

我冷冷地看着她，一身标准的农妇打扮，身体倒是很壮。

我带着嘲笑的眼神，意味深长地盯着宇飞，宇飞尴尬地笑笑，不自然地低下头。

我根本没把小艾放在眼里，这个乡下女人，无论相貌还是气质，怎能与我相提并论？宇飞的眼光再差，也不可能看上她。

小艾会做宇飞老家的家乡菜，公婆吃得赞不绝口，宇飞也会不由自主地多夹两筷子。

我却吃不惯。给宇飞提了几次，婆婆先生气了，“现在的媳妇这么娇气吗？这么好吃的饭还要挑，难不成要给你上天抓龙肉吃？！”

我不愿跟她计较，或者叫外卖，或者在下班的路上，买点自己喜欢的菜带回来。婆婆又骂：“真是有两个钱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放着家里做好的菜不吃，非要出去买，败家娘们！”

我站起来就往自己卧室走，婆婆不依不饶，在后面追着喊：“我儿子的钱早晚都让你败光了！”

我把委屈说给宇飞，“你听听你妈说得有多难听，你也出去管管！”

宇飞眼皮也不抬，只盯着手机打游戏，“我妈年龄大了，你让着她点，再说她辛辛苦苦养大我，也不容易。”

我还有很多公司的事情要处理，我的女儿还在等着我哄她睡觉，我根本没时间去理会婆婆。还有小艾在旁边看着，我不想让她认为我是泼妇。

我选择了忍。

4、

小艾一看到宇飞，就会热情地跑过来，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哥，你累了吗？我给你泡好了茶，快坐下歇歇。”

小艾用的是家乡话，看得出她在刻意跟宇飞套近乎。宇飞却冷冷地，只“嗯”一声，便转头回屋，并没有多余的话。

小艾就尴尬地站着，婆婆过来安慰，“你宇飞哥那个臭脾气，天生就那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小艾在公婆的安慰下，很快喜笑颜开，三个人围坐在沙发上，边喝茶边嗑着瓜子，用家乡话叽叽喳喳地说着，很是热闹。

我放了心，这样的结果完全在预料之中，宇飞能看上小艾，才怪呢。

有时我会调侃宇飞，“你去和小艾生个儿子吧，这样你妈就高兴了。”

宇飞瞪了我一眼，“你以为是个女人我都能看上？！”

“可你妈看上了。”

“她是她，我是我。”宇飞忽然正色道：“姣姣，咱俩再生个孩子吧，省得我妈闹。”

我说：“现在公司这个情况，我真的走不开。再说，如果怀孕又是个女儿，你要不要？反正有了，我就不会去流产。”

宇飞沉默了。

我冷笑，“原来你也想要儿子！”

宇飞顿了顿，说：“我倒是无所谓，只怕我妈不依不饶。”

我说：“你真是个孝顺的儿子！”

宇飞嘴张了张，终究一句话没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公婆和小艾用家乡话聊天时，宇飞也会凑过去，说上一两句。

那天我从公司回来，见公婆和小艾、宇飞围坐在一起，用我听不懂的家乡话，热热闹闹地说着，时而发出愉快的笑声。

我站在旁边，倒像个来走亲戚的客人。

我默不作声地回卧室收拾行李，这两天要出差，去外地见个客户。

拉着行李箱来到客厅，我对宇飞说：“我要去出差了。”

宇飞简单地“嗯”了一声。

“你不去机场送我吗？”

宇飞还没说话，婆婆抢着说：“又不是头一回出差，用得着这么矫情吗？你就不会自己打车去吗？”

我看着宇飞，宇飞不说话，若无其事地喝着茶。

我拉着行李箱，独自出了门，把那一屋子家乡话，关在了门里面。

5、

原定第二天回来，结果头天晚上我就匆匆赶了回来。我没给宇飞打电话，出差时他不愿送我，回来时我也不愿再麻烦他。

夜已经深了，家里的灯都灭了，看来大家都休息了。

推开卧室的门，摁亮灯，赫然发现床上躺着两个人。

是宇飞和小艾！

我举起行李箱砸了过去，“白宇飞，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东西！”

两个人惊醒，忙乱地穿着衣服。“姣姣，你不是要明天才回来吗？”白宇飞陪着笑脸。

我一把抓住要溜走的小艾，“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生不出儿子，还不允许我儿子找别人生吗？”身后传来婆婆的声音，她猛地把我撞开，把小艾护到身边，“有我在，我看谁敢伤害你！”

我气血往上翻涌，“白宇飞，今天你说句话，如果你不把小艾赶走，那咱们就离婚！”

白宇飞低下头，不说话。婆婆大声吼道，“要走当然是你走！小艾是要给我们家生孙子的！”

我点点头，“白宇飞，你别后悔！”转身回了公司。

我连夜找来律师，要他起草离婚协议。公司的股份本来就全部在我名下，这一次我要让白宇飞净身出户。

白宇飞看到那份离婚协议时，傻了眼。他知道无论他怎样挣扎，都改变不了即将净身出户的结局。

白宇飞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姣姣，原谅我，我只是一时糊涂，才犯下错。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也会是我最后一次！”

我不信，让人把白宇飞赶出公司，哪知转头他让女儿来找我。女儿哭得眼睛都肿了，“妈妈，回家吧，我想你啊。”

看着女儿可怜的模样，我抱住她流下了眼泪。宇飞见状，急忙说：“姣姣，你给我一次机会，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吧。”

我想了想，说：“只要你让你父母带着小艾回老家，我可以再重新考虑一下。”

白宇飞连连点头。婆婆一边大声叫骂着，一边领着小艾，和公公一起回了老家。

只剩下三个人的小家，显得异常安静。白宇飞规规矩矩地按时上下班，接送女儿上学。家里的家务活他也包揽下来，经常抢在我前面回家，做好饭等我。

时间就这样平静地过去，我慢慢放下心来，看来宇飞对这个家，对我还是有感情的。我也应该信任他，让我们的家真正恢复从前的幸福快乐。

我决定打开心结，与宇飞重归于好。

6、

那一天，宇飞送女儿去辅导班回来，对我说：“姣姣，别去公司了，我开车带你出去兜兜风吧？”

我说：“今天这是怎么了？”

宇飞说：“你算算，我们有多久没单独在一起了？你就不想和我重温一下，恋爱时的感觉？”

我笑了，宇飞有时候是挺浪漫的。

车子向着郊外疾驶而去。城外有条河，平时人们喜欢去那里游玩，可是今天风刮得很大，天空下起了小雨，河边一个人也没有。

宇飞把车子停在河边，走下去，站到岸边，望着流淌的河水，点燃了一支烟。

上游的水库正在放水，哗啦啦的流水声震耳欲聋。我走到宇飞身边，任如丝的细雨打在我身上。

“空气好新鲜啊。”我看着满眼的绿草和清澈的河水，心情舒畅。

“喜欢这里吗？”宇飞问。

“喜欢啊。”我笑着看向他。

宇飞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捻灭，“那你就留在这里吧！”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

宇飞脸色一变，目露凶光，“我说让你永远留在这里！”

他双手猛地一推，我的身子瞬间腾空而起，下一秒，就落到了河里。

我不会游泳，宇飞知道的。

我拼命挣扎，大声向他呼救，“救我！快救我！”

宇飞面无表情看着我，不说话，也不动，就像看一根在水里漂浮的木头。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如果离婚，他会净身出户；可如果我死了，那所有的财产都是他的了。

都怪我心太软，怪我太念旧情。

一个大浪打来，盖过了我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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