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黑稞马

若水岸

　　我爷爷是土生土长地地道道的农民，生于民国初年，少时读过几年私塾学堂，经历过解放前不少战乱动荡年月和饥荒困苦日子，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肩扛着木犁手拉黑稞马僵绳，四季不闲耕作劳动在庄稼地里，夏天扛着锄头躬身尽力松土除草，秋天收获着五谷杂粮，支撑着一家人生计。爷爷又是养马能手，精心饲养的黑稞马膘肥体壮，拉车犁田干农活一刻也不离开。

　　日本人占领县城那年，在邻村石山上修筑炮楼据点，插上了青天白旗。鬼子不时进村烧杀抢掠，抓丁夺粮，搅得鸡犬不宁，烽火连天，狼烟四起。

　　村子在解放区与敌战区交界地带，白天，鬼子明目张胆进村抢掠扰民，夜晚，八路军路过村外伏击侦探。百姓迎来如火如荼的抗日救亡运动，军民奋起进行了八年浴血抗战！

有一天，鬼子突然进村，青壮年都藏到沟里梁上了，找不到劳力，三个鬼子扛着三八大盖枪，唔哩哇哇喊着向奶奶要东西，奶奶听不懂吓得不知如何应对，却被一个鬼子拿起一把铁锹狠狠地从腿上盖了一锹，抢走铁锹扬长而去，疼痛奶奶两眼冒金星，不敢吱声半句。

春雨惊春清谷天

那年，东西两梁大旱，阳婆毒的似烧红的火炉子烤晒着干裂庄稼地，黎民百姓深受战乱之苦，又遇灾年，青黄不接季，逃荒要饭的遍地，黄沙埋平了大官路，乌云飞度不下一滴雨星子……

无奈男人走口外，女人挖苦菜。百姓过着流离失所水深火热的日子。

夏满芒夏暑相连

芒种过后，一场细雨连下两天，雨水滋润着久早的田野、山梁和村庄，村里人知误过耕种大秋作物节气，庄稼人只好耕种小青糜子、洒荞麦，以度来年饥荒。

雨过天晴后，雨水湿透的泥土如睡醒的村姑，一夜之间焕发生机，野草拼命破土而出，梁上坡上沟叉里，满山遍野满目绿色。

不几日，村里人发现庄稼地长满了甜苣、苦菜，密密麻麻黄花遍野，如播种上一般。老年人惊奇地说几辈子从来未见如此这般，不同寻常，莫非预示某种灾难！

却就是这遍地苦菜才让村里人度过这年饥荒。苦菜团子拌粗粮填饱大人娃娃肚子，牛羊猪狗等畜牲也全靠苦菜当上好饲料。

秋处露秋寒霜降

秋天，爷爷的黑稞马生下了一头小骡子，全家老少高兴的逢人遍说小骡子多可爱。十几日小骡子活蹦乱跳在田间地里，爷爷那高兴劲在他吐出来旱烟里飘舞。

黑稞马带着小骡子自由地啃食着绿草，奔跑嬉戏在路旁田埂上，也在为爷爷舍命干农话。

多灾多难年代，流火七月的苦夏熬过去，凄风苦雨的愁秋来临了。

突然一天，从后山里窜来一帮马匪，顷刻大队人马围上爷爷的莜麦地，踩倒大片的庄稼不说，气势汹汹的马队包围了爷爷的黑稞马，爷爷面对着凶神恶煞的土匪和黑洞洞的枪口，眼巴巴看着马匪把心爱的黑稞马掠抢而去，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听着远去的马蹄声和口哨声，只看到马匪逃跑扬起滚滚黄尘，爷爷呆立在莜麦地里失声痛哭……

一袋烟功夫，跑不动的小骡子被土匪放了回来，陪卧在爷爷身旁，眼珠子泪花打着转转，悠长而凄惨地呼啸着远离它去的娘子，爷爷的黑裸马永远没有回到自家的马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