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展哥（打开美篇看见你）

阿来

　　刘展，河南开封人，老家住在开封市省府后街中部路北，我家住在旗纛街，步行两分钟拐弯就到他家。

　　刘展家是开封赫赫有名的音乐之家，他老爸就是一个音乐人，大哥刘炎在武汉音乐学院是大提琴教授、音乐附中的校长，大姐刘虹在总政歌剧团，风靡全国的《妈妈教我一支歌》就是她的杰作！二哥刘奇丶中央乐团大管演奏家，被业内誉为“大管之父”，弟弟刘震，原是南海舰队文工团的，转业之后回到开封市，多年来从事民间盘鼓的组织、创作、指挥，现在是“中华鼓王”！二弟刘翔是优秀的双簧管演奏家、高级工程师，曾任总装备部文化工作站长！电视艺术中心政委！还有小弟刘军，原中国爱乐乐团团长，现党委书记……那么刘展哥呢，接下来说说刘展哥。

（刘展哥参军较早，穿上军装显得那么帅气聪明！）

　　我参军不久，就调到了武汉军区胜利歌舞团，进了团，才第一次见到刘展，那时他已经是干部【现在称军官】，我是新兵蛋子。

刘展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整洁、严肃、彬彬有礼，对人客气善良，为人热情大方；再看他的宿舍，简直一尘不染，毛巾挂的角度，牙缸摆放的方位、任何东西都井井有条，讲究！你进他屋里只剩下一个权力：找一个角落坐下，望着他，听他白话（huo）。我对他的称呼当然是“刘展老师”。

   刘展哥是个极其多才多艺的男人，木琴、柳琴、阮、手风琴、板胡，这些乐器只要到了他手里，没过几天他的演奏水平就已经相当精彩，那时候还没有演奏考级，如果非要说明他的演奏水平不可，我觉得，绝对相当于八级木匠！

（弹奏乐是刘哥拿手好戏）

（在北京军乐团，小军鼓）

　　（刘展哥会太多了吧！柳琴、大中小阮、木琴、钢片琴、板胡、手风琴、小军鼓、架子鼓、快板、……我的天哪！）

当时，军区歌舞团的晚会里有一个刘展的节目：木琴独奏。所以刘哥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练琴，全团人除了睡觉，几乎任何时候都可以听到他的琴声：炉火纯青、晶莹剔透。两只木锤极其快速的演奏中，你绝对听不到一个错音！

   老刘还觉得练习时间不够用，所以午休时也练，为了不影响别人休息，他把木琴盖上一块厚厚的金丝绒，仅能微微听到一点声音；老刘把几个演出的曲子练的滚瓜烂熟。他还不满足，干脆晚上关上灯，蒙上金丝绒练习，居然也是行云流水，有时候老刘还把眼睛蒙起来练习，这有点像毕加索:把所有画画技巧掌握之后，把所有颜色画完之后，开始画人们看不懂的东西。

　　有一次下部队演出，正在刘哥演奏时，礼堂突然停电，台下官兵一阵骚动，但是刘哥的琴声继续，在漆黑一团中，快速、完美的敲击完成了演奏，台下响起了官兵们暴风雨般的掌声和吼声！

　　刘家人都勤快、热心公益、热心助人。我在武汉音乐学院进修时，经常看见刘展的哥哥刘炎拿着扫帚扫楼梯、扫院子，打扫完之后，静静的坐下来，开始练习大提琴。刘展更是如此：你可以看见他在伙房的刷碗池边打扫卫生、你能看见他在扫楼的走廊、院子，歌舞团乐队的地界经常是干干净净。然后你就可以接着再听到他美妙的琴声！

　　刘展还有一个特长：会理发，无论谁找他理发，他立即停下练习，拿起自己买的理发工具：“走，坐院子里，想理个啥样？”理完后，他让被理发的人扬长而去，自己认真把地面清扫干净，把自己打扫干净，然后长出一口气，回屋，又响起了乐器声。

在我与刘哥相处的十年里，他理了有三万多人次的脑袋！我觉得，刘哥门前应该请团里书法家卢有效，写一副清代一剃头店的名对联挂在刘哥宿舍门上:“问天下头颅几许，看老夫手段如何！”这对联，贴在门头辟邪，贴在床头避孕！

　　刘哥生来心灵手巧，他雕刻了很多椰壼、剪纸送人。木匠活也不错、模仿老战友大作家白桦同制做的折叠小板発，小桌子，上面雕刻了大白兔、梅花鹿、玫瑰花、上色刷漆、美观实用，估计最后都送了人。

他还破天荒的雕刻的了第一张毛主席头像剪纸一直贴在他的第一本影集里的第一页。

　　刘展哥还喜欢养花，他的窗台总有鲜花，每天细心修整枝叶、浇水，然后慢慢地巡视一遍，就像养的一群小狗小猫，不知刘哥是否与花对过话。有一年，他养了一些不知名的花，色彩艳丽，整日在窗前花枝招展，谁问什么花，刘哥含笑不语，只说“好花”。后来才知道，这花的学名叫“罂粟”，刘哥是个君子，种罂粟纯属高尚娱乐。

在军队文工团呆过的人，往往后悔在团里没有经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刘哥不后悔，他有过轰轰烈烈的爱情。

　　他当时是干部（军官），却爱上了一个我们歌队的女兵小吴，这在当时是大逆不道的事情，部队规定军官不许与女战士谈恋爱，上头的干部管的也紧，动不动拿这个事找刘哥开刀。

（刘哥与女兵小吴在东湖边合影，不敢转过脸么？？当年敢把脸转过来，将是多么美好！！）

　　刘哥谈恋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教导员整的体无完肤，惶惶不可终日。我们都替他有一种被压迫的感觉。

有一天，刘哥端着一支气枪，瞄准了正在窗前路过的教导员脑袋，教导员忽然发现，仓皇离去，刘哥扣动了扳机，打中了远处的麻雀，如果是冲锋枪，早就“突突”过去了！今年便是教导员四十周年的忌日，我觉得从那天起，惶惶不可终日的应该是教导员了！

　　但终归胳膊拧不过大腿，与领导打别你只有屈服。最后刘哥只有一条路：女兵复员退伍，然后二人才结了婚。这叫做“有情人终成眷属”！战友们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吁……

（怎么样，小吴漂亮吧！老刘豁出命去，追的值！）

　　后来，武汉军区解散，刘哥就分配到了广州军区战士歌舞团，再后来，刘哥当上了副团长……

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广州军区战士歌舞团也解散了。

（左二:刘展哥）

　　去年年底去广州终于见到了刘展哥，面色红润、谈吐爽朗，肚子变得很大，还有不小的酒量。不知啥原因，他与漂亮女兵小吴离婚了，自己单过。

　　三十年多里，刘哥有好几项五弦弹拨乐器发明，还有乐器发明的专著、打击乐教材的专著，但不知为什么他发明的乐器始终没有申请专利，商家可不管这些，没有专利更好。目前这种新发明的乐器已经卖到了25个国家！刘哥却没挣到什么钱。

我相信，刘哥即便弹棉花，也一定会把弹棉花弓进行革新，他发明的弹棉花弓一定是五根弦，一人一次弹五床棉被！

　　（刘展哥获得的荣誉已经数不胜数）

刘展哥还常年带十几个学乐器的孩子，早在1998年我在广州见过他一次，就已经带了学生。他的风格是：学费多少无所谓，只要能把孩子们教出来，能出成绩就行！到了饭点，他自己花钱给孩子们买饭；刮风下雨，他花钱叫出租车把孩子们送回家；仔细算，刘哥带学生可能还赔钱，他不在乎，一如既往。

　　有战友调侃问:“哥，您是看上哪个学生的母亲了吧？“

哥答:“哈！学生的母亲太多了，我不会都看上吧？”

我以小人之心，再度一次刘哥君子之腹:哥呀，常年面对十几位三、四十岁的少妇，您得坚强再坚强！您知道柳下惠吧？人家坐怀不乱，宁把鼓敲烂，眼睛不乱看！

但话又说回来，还有一句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只要鞋没意见、水没意见，湿就湿了！

　　刘展珍存了许多老照片，有几张是他最喜欢的:那就是与老战友年轻时的合影，如今看来，仍叫战友们唏嘘不已！那是个多么幸福的时代！

（老战友合影:刘展，杨文杰，申彦，宋双庆）

（1979友谊关合影:左起，周其美，刘展，高广智，方天行，宋双庆，杨文杰，申彦）

　　（刘展与战友丁小里）

不敢细算，刘展哥今年有73岁了，但从气色、精气神，您看像么？

　　刘哥工资不低，但对生活的要求却不是很高，他的饮食很奇怪，属于全国唯一：常年吃泡面、外加各种月饼，买不到月饼时就在“拼多多”网购，买多了就放进冰箱冷冻成冰疙瘩。估计卖月饼的商家也是哭笑不得：这人怎么一年四季吃月饼？

我觉得，刘哥的胃里一定住着两个人：康师傅、嫦娥姐。

　　最近刘哥终于吃腻了泡面，饮食上有了颠覆性的改善：改吃米皮、凉皮了！街上买不到时，仍然是在网上买速食米皮、凉皮，刘哥从心底里感谢马云。

　　

战友们纷纷苦口婆心：哥，这种吃法不科学，几乎都是垃圾食品，哪能长期吃呀！食在广州，您吃点别的不行么？

刘展哥哈哈大笑：“我就是觉得好吃，喜欢这个吃法。对了，将来我肯定会得病，肯定死的很快，绝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哈哈哈……”刘哥笑起来好灿烂！

这就是刘展哥，一个聪明、敞亮、善良、快乐的大男孩！

                              2019年3月9日

（封面摄影：何洪伟 宋开国）

（作者:阿来。原武汉军区胜利歌舞团男高音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