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父母爱情</h3> <h3>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的生死相许!</h3><h3>爱情是美好的,爱情也是浪漫的。也是众多年轻人苦苦追求的。</h3><h3>但是我父母亲的婚姻,在那个尘封了的年代里,和全国大多数人一样,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的婚姻里有爱情吗?没有什么花前月下,也没有什么海誓山盟,但是在他们婚后整整的61年岁月长河里,相斯相守,父亲与母亲相知相伴,白头偕老,圆满终生。这应该就是爱情。我如此说,如此相信。</h3><h3>父亲王五同和母亲郑先仙都是原平市人(原崞县)。两人的村子相距15里,都出身在贫困的农民家庭,父亲弟兄五人,他是老五。父亲七、八岁就跟着大人们下地劳动,割草,拾柴,拾烂炭,起早贪黑,一天书也没有念过。十七岁就到绥远城里(今内蒙),一家店铺里当小伙计,每天要干十几个小时的活,还经常挨打受骂,吃不饱,穿不暖,年底还要被克扣工钱,小小年纪就饱尝了人间的种种屈辱。1945年3月,父亲毅然扛起抢,参加了八路军。</h3> <h3>爷爷和奶奶</h3> <h3>姥爷,姥姥,大舅,大妗,三舅。</h3> <h3>母亲兄妹5人,她是老四。大舅15岁外出当苦力,二舅15岁参加了八路军,大姨13岁当了童养媳,三舅还小。母亲在7、8岁时,姥姥就让裹脚。姥姥、大姨都是三寸金莲。姥姥白天给裹上,疼的母亲不能走路,直哭直叫,到了晚上,自己就偷偷又放开。母亲就用这种办法反复对付姥姥,以至于姥姥实在没有了办法,后来母亲就长成了大脚板。母亲从小在家里,地里什么活都干,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而且心灵手巧,针线活在姥姥的指导下,就做的很好,给村里有钱人缝补做针线。在16岁那年,经媒人撮合,嫁给了当时已是八路军的父亲。</h3><h3>父亲和母亲的婚礼,如同电影里演绎的一样,充满了离奇与曲折。</h3> <h3>父亲在高炮阵地上</h3> <h3>高炮阵地</h3> <h3>那是在1946年的6月,上石寺村正在举行结婚事宴。我们老家的办事宴就是吃糕(一种糕,是用黄米面做的,没有馅,切成四方块,油炸,很好吃)。说是结婚,也就是一家人聚到一起把村长和媒人叫过来一起吃顿饭。就在当天中午,准备拜天地,开饭时,突然院子里闯进来五、六个端着枪的伪军,说是有一个八路到了我们村,要搜捕。据父亲生前给我讲,他当时回来时,是带着枪的。听到敌人在大门口吵吵嚷嚷时,村长灵机一动赶快迎了上去,说:“这家里的男人犯了病,要结婚冲喜,哪里有什么八路军。”他和伪军们又吵又拉又奉承,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就说:“你们先吃糕吧,吃了糕再搜也不迟。”敌人这就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着糕。”我父亲在后面院子里,听见前面吵嚷,就赶快悄悄地跑回房内,拿起抢上了房,把抢藏在房上的草堆里。然后回到屋里躺在炕上,装成了病人。敌人吃饱喝足后,在院子里乱翻乱搜了一通,看了看躺在炕上的新郎,和坐在一旁的新娘,没什么破绽,便吆三喝四地走了,全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人到院子里一看,准备下的糕,让敌人吃了一大半,一场喜庆的婚宴被折腾的七零八落。第二天天还未亮,父亲就悄悄地起身回到了部队。这就是父母亲的结婚场面和花烛之夜。既惊心动魄,又喜忧参半。父亲从家里这一走就是七年,母亲在婆家含辛茹苦,忍辱负重,无怨无悔地侍奉着公婆。</h3> <h3>父亲在做战前动员</h3> <h3>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1951年2月,父亲跟随高炮部队25营开赴朝鲜战场,参加了抗美援朝。母亲知道父亲入朝参战的消息后,毅然决然也于1953年,报名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在五0三九部队五六五四支队当了一名通讯兵。和父亲肩并肩参加了那场举世闻名的战争。颇有花木兰的气概。母亲先在通讯部队,缠线架线,后又当了卫生兵,护理照顾伤病员。</h3><h3>在夫妻分别了七年之后,父亲和母亲两人终于在战火纷飞的硝烟中见面了。战斗是残酷的,岁月是艰辛的。夫妻二人抛头颅洒热血,聚少离多。父亲是高炮部队,负责保护桥梁和仓库;母亲所在的部队驻扎在山沟里,她们女兵都住在老乡家里,每天很早起床给朝鲜老乡运水,(学着朝鲜人用头顶水),扫院子,劈劈柴,种菜和朝鲜老乡相处的很融洽。有时间和朝鲜女同志一起唱朝鲜歌和跳朝鲜舞。(母亲年轻时候还时不时给我们唱两句朝鲜歌,说两句朝鲜话,跳一下“阿里郎”)“布拉机”。铁血柔情,两地相思。关山飞渡,戎机万里。</h3> <h3>我的父亲,中国人民志愿军高炮25营营长。</h3> <h3>我的母亲,中国人民志愿军女战士。</h3> <h3>1955年,父亲、母亲凯旋回国,母亲复员成了一名随军家属。</h3> <h3>父亲,母亲,我和他们的战友返国留念。</h3> <h3>亲爱的爸爸</h3> <h3>亲爱的妈妈</h3> <h3>母亲复员后的十几年里,一直跟随着父亲转战南北,全身心地扑下来照顾父亲的生活和我们兄妹。三年困难时期,全国人民勒紧裤腰带,生活条件相当艰苦。母亲为了父亲和我们兄妹,有吃的总是给我们留着,自己却忍饥挨饿。记的1962年蒋介石反攻大陆,当时部队在福建省福清县驻扎,部队家属要求全部转移。母亲当时刚生下妹妹7天,就连续坐了四天四夜的敞蓬汽车,转移到了千里之外的大深山里。</h3> <h3>母亲在朝鲜和她的战友</h3> <h3>父亲在朝鲜和他的战友</h3> <h3>那是家属留守处,生活条件非常艰苦,四面环山,一条窄窄的马路通向十几里外的小镇。房子全是木板做的,地也是木板地,没有床,也没有窗户。深山里的大蛇满处乱窜,房子的四周都洒着灭蛇药。一刮风木板房子就呼呼直响,一到晚上我们母女四人就卷缩在地板上,灌上暖水袋,母亲用她那暖暖的身体紧紧地把我们搂在一起,度过漫漫的长夜。记的刚去留守处时,母亲让我拿饭盒去食堂打饭,走进食堂一看,迎面一口一米多的大铁锅,下面是金黄金黄的大米饭,上面盘着一条胳膊粗的大蛇。吓的我扔下饭盒就跑,哭喊着告诉母亲。母亲告我,那不是蛇,那是大蟒,没有毒,还可以吃。随后母亲拖着虚弱的身体,又打回一盒金黄金黄油乎乎的大米饭。这大米饭还挺好吃。(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蛇,而它是盘在大米饭上,真是害怕极了。想起当时的情景,我现在都历历在目。)</h3> <h3>一岁留念</h3> <h3>秀气的母亲</h3> <h3>威武的父亲</h3> <h3>有一次母亲让我去食堂打水。由于年纪小,个子也小,提着两个暖水瓶上台阶时,暖水瓶碰到台阶上,一下就爆炸了。左手提的一壶开水都洒到了我的左腿上,立刻就起了一腿水泡,我疼的撕心裂肺,又哭又叫。母亲赶快跑过来,一边哭,一边把我的裤子,“嚓”,的一下撕开,愤愤地说到:“我们这是遭的什么罪啊。”由于母亲产后时间短,身体虚弱,旅途劳累,加上留守处艰苦的生活环境,给母亲留下了终身的疾病。虽然,母亲在后方受苦受累,但是她宽宏大度,从来也不把自己所受的委屈和辛酸讲给父亲。不让父亲操家里的心,全力支持父亲在外面的工作。以一己微纤之体彰显了对子女的舔犊之情,和对丈夫的盈盈大爱。</h3><h3>在福建的十年中,由于部队经常换防,根本没有稳定的住所,光我记得就换了三四个地方,但是母亲作为一名随军家属,父亲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不遗余力,辛勤操持,相夫教子,一直照顾父亲的生活和我们兄妹的成长。</h3> <h3>相亲相爱的爸爸妈妈</h3> <h3>母亲和她的同事姐妹们</h3> <h3>心灵手巧的妈妈</h3> <h3>1964年底,父亲转业到清徐县任供销社党委书记,主任。母亲夫唱妇随就来到清徐。她先后在糕点厂,果品公司,露酒厂,街道裁缝铺干过临时工。每天早出晚归,风雨无阻,不论是计时工,还是计件工,总是干在别人前面,走在最后。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不给父亲添一点麻烦。有许多老战友、同事们对母亲说:“你是复员军人,你爱人在县里级别最高,权力也不小,给你安排个正式工作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何必总干临时工,受苦受累又挣不了几个钱。”母亲总是说:“第一我是穷苦人家出身,从小吃苦习惯了;第二我是个复员军人,军人要有骨气,靠自己的双手挣钱;第三我爱人是老军人,老党员,老干部,我不想让他给组织上添麻烦,怕影响他的声望,我干点添点也就满足了。”母亲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从没有摆过抗美援朝战士的资格,也没有利用父亲的权力,为家人谋过一点私利。她一直深明大义地理解着父亲,默默无闻地支持父亲的工作,照顾父亲的饮食起居,以至于母亲直到临终也是一个家庭妇女。母亲以父亲的意志为意志,以父亲的爱好为爱好,以父亲的生活为生活,以父亲的声誉为声誉,就像一颗恒星一样始终围着父亲运转。理解着父亲,袒护着父亲,支持着父亲,爱戴着父亲。</h3> <h3>妈妈和爱子姨</h3> <h3>相濡以沫</h3> <h3>父亲和母亲共同生活的几十年里,举案齐眉,相互关心,宜家宜室,互敬互爱,在坊间被传为佳话。</h3><h3>父亲一生爱喝酒,有时喝的酩酊大醉,酒气熏天,回到家里后,吐的满床满地,到处都是,而且脸色苍白。母亲每当看到父亲难受的样子,总是又埋怨,又心疼,又服侍,又掉眼泪。</h3><h3>父母亲对于双方的父母、家人都倾心关心,经常给以物质和精神上的帮助和安慰。</h3><h3>1987年的腊月二十三,母亲由于感冒,加上平时有高血压,突发脑血栓,住进了医院。在母亲住院的二十多天里,父亲也整整在医院里陪伴了二十多天。他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走出来,走进去,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人明显瘦了一大圈。男儿有泪不轻弹,无情未必真豪杰。父亲跟我说:“你妈妈自从跟了我,走南闯北,遭了不少罪,受了很多苦,我连个基本的生活费都没有给她解决,我觉得很对不起你妈。”出院后,母亲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左半身瘫痪,言语不情,行动不便,连吃饭,大小便都需要人帮忙,见到亲朋好友就哭,感情变的非常脆弱。父亲在这时候,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到处寻医问药,从西医的治疗到中医的针灸,电疗,按摩拔罐,偏方等等,只要是对母亲的病有帮助,几乎所有的方法都试用过。母亲的病情得到了控制,有些好转,全是父亲的功劳。在以后的日子里,父亲全身心地侍候母亲,三顿喂饭,按时吃药,定时喝水,睡觉脱衣,起床穿衣,这些琐碎的日常生活之事,对于一个一辈子带兵打仗,五大三粗的父亲来说,真是难为父亲了。但是父亲细致入微,循序渐进,将母亲照顾的舒舒服服,熨熨帖帖。为了让母亲的肢体能得到很好的锻炼,父亲想办法找来胳膊粗的木棍,在家里四周围着床都绑上木棍,院子里也绑上木棍,一直通向厕所,从家里到院子里,像一条防线,先让母亲在家里扶着木棍来回走动,从家里慢慢再走向院里,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锻炼,小心翼翼,颤颤巍巍,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父亲终于能和母亲每天手拉手到街上走动了。</h3> <h3>相依为命</h3> <h3>父亲和他的战友</h3> <h3>爸爸和他的战友们在水阁楼前留个影</h3> <h3>“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你还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h3><h3>这首脍炙人口的歌曲,正是我的父亲母亲之间最温馨的写真。</h3><h3>记得那是刚搬到楼上,房子的空间小了,就只好买来椅子,依靠椅子扶着锻炼。有一次,母亲扶着椅子在家里来回走动,结果一只手托歪了,整个身体重重的栽倒在地上。第二天,母亲的整个脸上黑青,眼睛肿成了一条缝,父亲当时心疼的直掉眼泪。</h3><h3>母亲在父亲和家人们锲而不舍,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下,靠着坚强的毅力,抱着康复的愿望,抱着不再拖累父亲的心态,坚持不懈的锻炼。母亲患病二十年来,没有卧床过一天,没有感冒过一次,再没有住过一次医院。这里面,父亲的精心照料功不可没。这二十年,父亲和母亲相依为命,形影不离,相濡以沫,携手相老。描绘了一幅艳丽的夕阳红。</h3> <h3>战友相聚</h3> <h3>父亲比母亲大10岁,到了后来,父亲的糖尿病出现了并发症,两眼几乎看不清东西了,腿脚又黑又肿又硬。即使这样,父亲每天都要问候母亲,关心母亲。父亲脾气不好,但从来没有对母亲发过态度。反倒是母亲自从生病以后,脾气变得喜怒无常起来了,经常无缘无故发脾气,哭、闹。但父亲始终笑脸相迎,从来不动火,真正做到宽宏大量,逆来顺受了。这里边有什么奥秘,不难猜想出来,但一定有一些催人泪下,刻骨铭心的东西吧。那不叫爱,叫什么?</h3><h3>父母亲在世时,就对百年之后的归宿问题进行过商量。父亲的家族较大,长辈和后辈们都希望父母亲,在百年后能回老家土葬。父母亲于2002年春节期间,召开了家庭会议,安排后事。父亲说:“我是共产党员,要响应国家号召,按照国家规定实行火化,丧事从简。”母亲毫不犹豫,当即表示同意,她说:“你说火化就火化,反正我是跟着你,生生死死不分开。”由此可见两位老人是连根共树,至死不渝。</h3> <h3>田培兰叔叔和侯殿英阿姨看望妈妈</h3> <h3>爸爸和三大娘</h3> <h3>爸爸,妈妈,三舅。</h3> <h3>2006年9月9日,在毛主席逝世30周年之际,我的父亲逝世。2007年农历九月初九,我的母亲逝世。父母亲的去世日,都是阳历,阴历中的最大数字日,父母亲火化后,安葬在太原双塔烈士陵园。</h3><h3>父亲和母亲之间的爱情,就这样风风雨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手足腁胝,相伴了六十一个春秋。</h3><h3>“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h3><h3>父亲和母亲一生的爱情,结婚后的前七年,父亲为解放全中国,南征北战;母亲在家善良贤惠,侍奉公婆,望穿双眼,肝胆相照。父母在朝鲜战场上相见,保家卫国,同仇敌忾,志同道合。父母回到祖国后,母亲随军照顾父亲,风雨同舟,赤诚相待。回到清徐,父亲母亲无私奉献,鞠躬尽瘁。军功章里有父亲的一半,也有母亲的一半。父母亲的最后二十年,两人更是互相关心,互相照顾,形影不离,生死相依。</h3> <h3>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h3> <h3>心中有爱,生命才能不朽。人间有情,人生才会精彩。</h3><h3>父亲和母亲一生的爱情,就是这么平淡,就是这么简单。他们没有给儿女留下什么物质财富,但是父亲的坚强勇敢,光明磊落,廉洁奉公,正直善良;母亲的自强自立,勤劳朴实,整洁利索,任劳任怨;他们两个人一生的相亲相爱,侠骨柔肠,恩重如山,情深意长都是给我们留下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财富。</h3><h3>电影《柳堡的故事》,讲述了一对年轻人,在烽火中的爱情;我的父亲母亲,则演绎了一对革命夫妻从头到尾的爱情故事。更醇厚,更真实,更感人,更绵长。</h3><h3>爸爸.妈妈.您的儿女们永远怀念您们!!!</h3><h3> </h3><h3>王朝美</h3><h3>2019年3月</h3> <h3>人间自有真情在,世世代代做楷模!</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