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堤上坐地

T o ma s

　　2019年3月6日，与几位战友一起再次来到南阳湖农场，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寻找留存的旧时相识，寻找记忆中的青春。

　　保存最好的，是五连，五连的大门，五连的车间，甚至车间里面的机床都还保留着。拍了几张照，跟这里新的主人说：我们拍的，是“我们的机床，我们的记忆”！

上次来，看到院子里还有当年的东方红拖拉机，收割机等，还曾与当年的女拖拉机手相约，一起回来补拍照片，留住记忆，可看到被人清理一空的院子，留下新的遗憾，无限的惆怅。

大门的两边，还留有当年的痕迹：一边有一块长方型的水泥板。现在看到的水泥板，被各种乱七八糟的广告遮蔽，已经是面目全非，惨不忍睹，而在以前，那是用红漆板板正正书写的“最高指示”：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

大门后面有一块大黑板还在，这是办“黑板报”的平台，相当于现在街头上的宣传栏。不要小看了这大黑板，平时办黑板报的是连队的才子，文化人，写稿、组稿、编辑直到粉笔字上墙，没有两把刷子根本搞不了。

在文化贫乏的年代，黑板报是当时我们仅有的文化平台。

　　在粮仓的院子里，看到有排成一溜的众多窄口鼓肚大泥缸。很像极了酱菜厂腌咸菜的大缸。曾水稻所工作过的美菊一眼就认出来，这些都是用来育种的大缸，几十年过去了，现在看到，仍然很是亲切。

　　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晚饭之后，常会漫步来到排灌站的桥头上，与相熟的老乡打个招呼，坐在桥头的栏杆上东扯葫芦西扯瓢，那些刚刚发生的故事或者听来的趣闻，在这里交汇，再随着三三两两散步的人们向着二里半以外的连队散开而去。桥下的潺潺流水，桥上的青春萌动，擦肩而过的男女，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交流，一个转身离去的背影，如歌词中所唱“有过多少故事……”。

　　桥头，有浪漫的诗情画意，也是令人伤心的凄惨之地，回忆起在此伤逝的鲜活生命，不禁悲从心来，痛悼不已。

　　在服务社门口，当年的服务员，消费者，一起合个影。当年从你手里买过什么东西来？不记得了。但服务社就是咱的“百货大楼”，除了买牙膏牙刷肥皂，平时没事儿就来店里转转，找找“逛商店”的感觉，那感觉是永远忘不掉的。

　　原来朝夕相处的宿舍，如今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睹物生情，不免伤感，生发出“物事皆非”的人生感慨。

　　岁月无情。年青时看云舒云卷，胸中尽是慷慨激昂热血奔腾舍我谁的雄心壮志。“身在南阳，心怀世界”，满心里想的是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群众受苦，等着我们去解放。

　　如今看尽长安花，已是满头白发。重回旧地，年青时看云舒云卷的地方，就是眼前的河堤之上。

傍晚时分，于夕阳西下之时，三两好友，踱着闲步，来到到河堤之上，找个地方坐定，静静地看天边落日余霞，光线渐暗淡，河滩上渔火若隐若闪，鸭圈里鸭群发“啊啊”地叫个不住……那感觉！是劳动人民的闲情逸志，不俗！

临行之前，就与战友们相约，咱们这一趟，一定要再去找找河堤上闲坐的感觉。

于是，来在河堤上，坐在坚实的土地上找感觉。

　　背后是洸府河水，在阳光下闪着光。天高地远，春风拂面，心胸开张，豁然开朗，恍忽出神，穿越回到四十余年前的青春岁月……

　　找出当年的日记本，重温，感慨，记下感受。

1974年8月六日 星期二 晴

　　傍晚的时候，暄闹的宿舍里遂渐的静了下来。大家吃过晚饭，就到河堤上乘凉去了。

走上河堤，一阵微风迎面过来，一天的炎热和劳累立刻飞走了。

四周的景色是很使人神怡的，灰白的云，在火红的晚霞上扯起了一道屏幕。幕的下边，不规则的云块拼成各种图案。据说在连续落雨的时候遇到晚霞烧“开”，就是天要放晴的征候。绚丽的火的云，并没能持续多久，从下面上来的一片乌云，渐渐地把晚霞给遮住了。因为乌云来迎，雨还要继续下，所以我们都感到不快，我们是不喜欢雨继续下的。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河水已经涨到河堤的边缘，朦胧中看过去，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原来的河滩上，有的地方还露出一簇草尖，渔船停泊的地方，闪烁着几点渔灯。偶乐还能听到鸭圈上传来一阵鸭子的叫声。透过黑暗，可以看到运河岸边耸立着的一排杨树，树枝几乎挂碎天上漂浮着的白云。浮云慢慢地散去，露出光闪闪的星斗来。月亮也升了起来，把柔和的光洒到这宜人的地面上来。

我们坐在这微风中，月光下，河堤边上。谈着，笑着。工作，学习，天上的和地上的事情互相问着，回答着各种问题。月亮有时被云遮住了，我们就望着那一团黑影，巴望着它赶快走开。不一会，月亮露出白生生的面孔，笑咪咪地看着我们，我们也一起笑了起来。

夜深了，我们感到疲倦了，眷恋不舍的慢慢地往回走。寂静的夜，听的见脚步声在沙沙的响。“砰”，鱼儿在水里跳了一下，月光下看的见水纹向四周波动。呵，深深地大口的呼吸着清凉的空气。清凉的感觉直透入到肺腑中去。啊，这怡人的夏天的夜！

多年以后，重读补记：

（南阳湖生活虽然艰苦，但是有了与战友们的交流与分享，生活就显得有了特别的意义。闲来到河堤上坐着漫谈，留下一段美好的记忆。南阳湖的空气新鲜，水也干净。后来的日子里，常常想起南阳湖的空气中弥漫着的新鲜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