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又闻米粑香

汪明生

<h3>  "百节年为首"。春节作为国人传统节日之首,为了回家过年,节日期间所进行的东西南北大迁徙,密集、频繁的人口流动,堪称世上、史上之最,体现着人们对年的祈盼,被现代人冠之为"中国的狂欢节",一点也不为过。从以前的"围炉夜话"到如今新媒体的信息交流,尽管农耕文化受到现代文明的很大冲击,但阖家团圆是过年的永恒主题。亲情、友情零距离的接触,实现平日里难以实现的情感互动,在节间得到升华。家在哪里,胃最清楚。吃顿团圆饭、尝传统美食,是归乡的人们胃里顿时充满了浓浓的母亲味道,也是血液里汩汩流淌着家乡的味道!更印证着"民以食为天"这句老古话,"吃"在过年里似乎更加显得入情入理了!</h3><h3> </h3> <h3>  周潭地处长江中下游沿江平原,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境内湖泊、圩田密织,日照、雨量充沛,是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丰富的食材衍生出了许多颇具当地特色的风味食品,鱼类有鱼圆子、攘乌鱼等,谷类要数淌面、萝卜圆子和米粉粑了。俗话说"谷乃口之宝",因我们一日三餐离不开米饭,而百吃不厌。但用稻米碾成粉、装馅做成粑确实是一绝,那刚出锅、香喷喷的米粉粑让人味蕾顿开、谗涎欲滴,不愧为家乡传统美味的上乘佳品!</h3> <h3>  在儿时的记忆里,我家的米粉粑在左邻右舍是出了名的。一到腊月,母亲就准备好米粉,到正月祖母就开始做粑了,除家中少量食用,大都送人。那时,看着祖母那双手好象有神奇的魔法一样,普通一团面里装上馅后,经过揉、捏、按后,变成了一个不大不小、厚薄刚好的"白玉盘",转眼间就摆满了整个簸箕,甚是惊叹!问之原委,祖母笑道:"嘴上得来终觉浅,要会做粑须躬行;做粑要到拐、到边"。这些话犹言在耳,时时想起。二十三年前,八十一岁的祖母离我们而去,但母亲得其真钵,我也被好奇心驱使着,参与其中,经过磨练后确身手不凡。因此,每年正月家里飘着米粑的香味从未间断过,做粑的习俗一直保留至今。</h3> <h3>  老桐城做粑的风俗由来已久,无从查考。粑的命名是根据装馅的食材而称呼的,如西乡的蒿子粑、南乡的豆角粑、东乡的萝卜粑和菜心粑,其实都是米粉粑。在周潭当地米粉粑又分为籼米粑和糯米粑,糯米粑属甜食一种,另当别论了。而籼米粑的米粉,有早籼米粉和晚粳米粉,因晚粳米较早灿米糯,吃起来粘牙,故选早稻米了。每年七月份早稻归仓后,留些等腊月碾米成粉备用,在油灯时代,米粉制作颇费周折。生产队的稻场上,牛拉着石滚被人驱赶着,周而复始,金黄的稻谷才变成白哗哗的大米。尔后大米经淘洗,米粒浸泡透水、沥干,沥干后的大米放入村里共用的地凼,男人抡起地锤,女人手拿筛箩,俨然一部生活演奏曲,俗称"duan(三声)地"。此时,沉闷地锤声和手指击打筛箩声不绝于耳,夹杂着大人们的语笑喧阗声,还有那企盼过年孩子们的嬉闹声,似交响曲在村子上空回荡着。男人挥汗如雨,女人低吟浅唱,动作之熟练,配合之默契,霎时间一袋米变成了雪白晶莹的粉末儿。时至今日,米粉的碾磨早已被机器代替。这些四十年前乡村画卷已经被工业机器粉碎在记忆的脑海中,那些村民日常宠儿石滚、石磨、地凼也被人们遗弃在角落,布满了灰尘。</h3><h3> </h3> <h3>刚碾过的米粉中因含有大量水份,需入锅炒干、细筛成粉末,剩下粉头日后可做青菜水塔粑,也是口感不错的美味。粉末放入簸箕中摊开、自然冷却后,才装坛入罐储存。备好了米粉,从正月开始做粑,一直延续到农历三月初三后。</h3><h3> </h3> <h3>  万事俱备,只欠粑心。在粑心(馅)配制上有所讲究,将菜园里的新鲜萝卜採摘回来洗净,切成"一包萝卜子",煮熟、挤干待用。跟据萝卜的数量,五花肉、豆干适量切成小丁块状,用菜籽油(量多,因萝卜吸油)爆炒至八成熟,挤干萝卜入锅搅匀,豆酱、辣椒糊等作料(个人喜好)先后放入,起锅自然冷后呈冻状,大蒜叶切碎放入馅料中,这样粑心制作完成。接下来就和面了,用煮开的沸水倒入米粉里,边倒水边搅拌让粉粘住,用手揉熟成团。再将大团面搓成长条状,掐成大小均匀的小团面,这时做粑的水平就看掌上功夫了。"揉、捏、按"是做好米粉粑三字诀,小面团放在掌上揉好,两拇指边转边捏成锅状物,厚薄大致均等,放入馅料合上,双手掌腹用力均匀,将面团从顶部按扁,旋转一下就按一次,让粑心到拐到边,粑就成功了,吾唤之为"白玉盘"。</h3> <h3>  行百里而半九十。要成为腹中美餐,还差最后一道工序一一煎粑。要煎出传统风味,必在柴灶锅里煎粑,把握火候十分关键,捣锅洞底也要些功夫,材火以山上松毛草为好,燃烧火力才均匀。将锅烧热、食油光锅、挨个放入、盖上锅盖、均匀火力加热,中间线水、加油数次,直至粑底结壳、粑面鼓起时,雪白香喷喷的米粉粑就可起锅了。食之,香脆爽口、油而不腻,回味无穷!</h3> <h3>  "看似寻常却崎崛,成如容易最艰辛。少时只晓粑美味,今日品尝怀感恩。"米粉粑从稻谷变成美味,过程繁琐超乎想象,如没有辛劳的付出,哪得口福之享。儿时懵懵懂懂,及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才理解长辈们在物质匮乏的时代里生活不易和艰辛。然而时代的嬗变,整个社会被工业产品充斥着,人们不在为衣食担忧,却快乐不起来了,不断抱怨着年味儿不足,折射的是一种精神焦虑,反映着社会转型期人们心里变化,特别在乡村体现更为突出。随着工业化和城镇化深入,人口外流更为严重,加快了传统乡村的衰落和传统农业、文化、手艺、风俗消亡。每年看着母亲和岳母,虽逾古稀,但不辞劳苦,让家人和亲友尝着米粉粑,用这一食物,寄托着她们对阖家团圆殷切期盼和新年美好祝福。这也是她们对传统的长期坚守原因吧!感谢她们在传承着一种历史悠久的手工技艺,让这一年俗得以延续。圆圆的米粉粑,不仅是舌尖上的家乡美味,更是思乡、怀旧和留恋童年的味道。</h3> <h3>  春节余温渐渐散去,但米粉粑的氤氲热气还留在空气里……</h3><h3> 于2019年3月6日</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