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北连队过大年(原创)

陈德庆

<p class="ql-block"><b><i>  临近新年 众人有家不能回</i></b></p><h5> 1972年农历新年快要到了,然而在地处淮北的安徽生产建设兵团五团一连连队里,似乎看不到喜庆的气氛,整个连队冷冷清清的,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最近一段时间来,天一直阴沉沉的,太阳偶尔露一下脸,很快又躲到乌黑的云层后面,前两天又下起了大雪,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到广袤的田野里,给即将返青的麦苗盖上一层厚厚的被子;雪花飘落到连队里角角落落,亦飘落到知青居住的茅草房(我们的寝室)屋顶上,站在门口眺望,天地一片苍茫。</h5><h5> 老知青们或独行、或结伴,顶着寒风,踏着积雪,陆陆续续地都回家探亲了,连队里显得冷落许多。 我们二十多名男女上海70届知青是1971年10月中旬到达连队的,刚过去三个多月,所以不能享受探亲假,尽管思乡心切,尽管千般不愿,万般不甘,也不得不留在淮北过年,有知青兄弟抽空到七、八里外的界沟集赶集,买了好些肉蛋菜等,以备过年之用。</h5><p class="ql-block"><b> 淮北过年 喝酒唱歌吃饺子</b></p><h5> 大年三十(农历除夕)的这天下午,连队食堂免费供应(用的是伙食结余,各连队食堂到年底大多有些结余)给每位留守知青半斤面粉,一斤生的韭菜猪肉馅(食堂炊事员已经调制好),这时我们十二名上海男知青聚在一起在男寝室里开始忙活了,(女知青们另行在女寝室聚会)有的到食堂去领面粉和肉馅,有的到职工家里去借来桌子和案板,有的洗洗切切,准备今晚的吃餐……常明存(时任一连文书)的老婆“俏媳妇”(姓氏想不起来了)和职工子弟年四勇(外号“河里”)也过来指点,教我们和面、揉面、擀饺子皮、包饺子……忙得不亦乐乎,我也是那时学会了包饺子,目前手艺犹在。饺子包好了,大家把它们整齐地码在案板上,这时已是傍晚。</h5><h5> 我们几个人忙着连案板带生饺子抬到食堂,请炊事员帮忙用大锅煮,只见饺子成群结队地跳进大锅沸腾的开水里,一会儿浮了上来,兑些凉水,又沉下去了,一会儿又浮了上来,几经沉浮,饺子熟了,简陋的食堂里弥漫着韭菜肉馅饺子的特有鲜香。记得那时不那么讲究,我们就用平时用的洗脸盆,到食堂用开水烫一下,煮熟的饺子就盛在脸盆里端回来,一盆又一盆,好几大盆,端回寝室时,夜幕已降临,但我们的寝室里却是亮堂堂的,在昏暗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的醒目。</h5><h5> 有知青到马棚问马伕老杨头借来两盏“马灯”(可以吊挂的带灯罩煤油灯),寝室里明亮很多,房间中间(借来的)桌子上放着几盘小菜:炒大蒜肉丝、炒白菜肉片、炒鸡蛋、油炸花生米、干煎豆腐、糖醋萝卜……当年伙食很差劲,这些小菜在我们眼中已相当不错了,我们这些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围坐在一起,打开几瓶土烧酒(红薯干酿的酒),兑上从团部小卖部买来的桔子水,因土烧酒又苦又辣,且“冲头”,兑些桔子水会好喝些,我们的“年夜饭”开席了……</h5><h5> 大伙共同举起酒杯,“咣”,12只酒杯碰在一起,我们共叙青春和友谊!祈祷来年幸福和快乐……喝着苦甜参半的烧酒,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就着可口的小菜, 几口烧酒下肚,身上顿时暖了起来,我们似乎忘了冬夜的寒冷,忘了思乡的苦闷,有人在低声吟唱:</h5><h5><b> 我们年轻人,</b></h5><h5><b> 有颗火热的心,</b></h5><h5><b> 革命时代当尖兵,</b></h5><h5><b> 哪里有困难,</b></h5><h5><b> 哪里有我们,</b></h5><h5><b> 赤胆忠心为人民,</b></h5><h5><b> 不怕千难万险,</b></h5><h5><b> 不怕山高海深,</b></h5><h5><b> 高举革命的大旗,</b></h5><h5><b> 巨浪滚滚永不停,永不停……</b></h5><h5> 很快,又有人参与和唱 ,渐渐的变成齐声唱。破旧的茅草房里不时地传出欢快的歌声和笑声,引来一些老职工和他们孩子们的驻足观望。</h5><p class="ql-block"><b> 气氛突变 醉闹除夕夏正才</b></p><h5> 屋内,聚餐还在进行,大伙儿边吃边聊,欢乐的气氛还在继续,但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如果现在和家里的人一起过年,该有多好!……”现场空气一下凝重起来,也许这句话勾起大家的思乡情节,场面上鸦雀无声,各位埋头喝闷酒,前后有2~3位兄弟喝高了,又是头疼头晕,又是呕吐,踉踉跄跄地回自己的寝室休息了。</h5><h5> 但见平时不言善辞的夏正才反而是那么的活跃,一会儿站起频频与别人碰杯敬酒,一会儿坐下一口气把自己的半杯酒“咕噜、咕噜”喝干了,然后把边上旁边人喝剩的酒也并到自己的酒杯里,也一口气喝了杯底朝天,嘴里还念念有词……糟了,夏要醉了!</h5><h5> 果不其然,不出几分钟,夏正才脸色发青,眼神呆滞,猛地站起来了要掀桌子,众人一看不妙,赶紧上前把他拖到门外,这时,夏发起酒疯,且是“武疯”,手中挥舞着一只空酒瓶,见人就骂,逮人就打,像一头发狂的野牛,并欲用酒瓶砸自己的脑袋头,幸被别人拉住,酒瓶被人夺走后,夏又随手操起一根木棒乱抡,现场一度混乱不堪……看热闹的人群吓得四处逃散。</h5><h5> 这时,身高马大的沈正兴、陈为中、赵宝根等几位知青战友挺身而出,奋勇上前,他们冲上去,把他揪住,并把他拖到隔壁寝室里,按在一张空置的木条床上,用背包带缚住夏正才身体和四肢,他仰面朝上,像一个“大”字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他 拼命挣扎,并声嘶力竭地嚎叫,除了几句骂人的脏话,还叫什么“我要喝酒!、我要回家……”,但是无人答理,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的消停了,此时,乐于助人的傅建平端来温开水,给他喝下;平时细心的張桂龙,又抱来一床厚厚的棉被,给他盖上,夏正才慢慢的昏睡了。见安排妥贴,大家各自回屋休息了。</h5><h5> 夜已很深了,我和同伴蒋时来、吴建荣等人又披着棉衣,拿着手电筒,一起到隔壁寝室去看望,夏正才还在呼呼大睡,眼见这家伙咧着嘴,脸上竟还露出一丝笑容,也许,他在睡梦中已回到家里,与家人团聚了……我们看到他四脚朝天的模样,真是于心不忍啊,但又不敢贸然解开绑带,唯恐他醒来后又要干伤人又自残的蠢事。</h5><h5>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在淮北这个寒冷的冬夜里,我们俯望着夏正才被缚手缚脚的绑在床铺上的“熊样”,想想他真是“可怜”,但我们转念又想,此时此刻,“可怜”的人又何止他一个?想到此,忽潸然泪下…… </h5><h5><b> 真可谓:同是沦落人,断肠在天涯,相顾且无语,惟有泪千行。</b></h5><h5><b> </b></h5><h5><b> 2019年3月7日第一稿</b></h5><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