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那天下班回家接诺诺，一群大概小学二三年级的孩子从我身边跑过，一边跑一边大声唱“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然后嘻嘻哈哈笑做一团，很开心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h3><h3> </h3><h3> 时间瞬间回到我小的时候，那时住在部队大院儿里，天南海北的人都有，幼儿园里的孩子最开始也是操着各地的方言来，进入班级后慢慢都学会了介于普通话和任何方言之间的“大院儿话”。</h3><h3> 部队幼儿园老师教我们唱的歌是“打靶归来”“团结就是力量”“我爱北京天安门”……每天老师去打水，“班长”就带着所有小朋友喊歌，真的是“喊”。老师要求要像“解放军叔叔”那样使劲儿唱。直到老师打水回来，孩子不懂事，让大声唱那几乎就是嚎叫着喊完，常常老师抬着饮水桶回来听着教室里鬼哭狼嚎一大片……</h3><h3> 那年春天，幼儿园的孩子集体嗓子疼，老师以为得了什么传染病，赶紧报告部队。领导当时就派了部队里最好的医生，来看看怎么回事。</h3><h3> 当年部队最好的医生是我老爸，那天他背着巡诊箱匆匆赶到幼儿园，还没进大门就听见里面孩子们沙哑地嚎叫声，挨个检查，又问了情况无奈地对老师说，这几天别唱歌了，休息好了小点声唱……幼儿园老师那是一脸的尴尬傻笑我现在都记得。</h3><h3> 后来有天星期天不上学，我就满院子找小朋友玩，走到敏珠家门口正想叫她的时候，屋里传出敏珠妈妈的歌声，听不出她唱的什么词，但曲调真是好听。</h3><h3> 大院儿里夏天，每家白天都只虚掩着纱门儿，我走到纱门儿面前痴痴地听着敏珠妈妈唱歌。阿姨发现我在纱门外终止了歌声，很轻地把敏珠放在小床上，走出来告诉我敏珠刚刚睡着，让我过一小会儿再来玩，我说好呀阿姨，你唱的歌可以教我吗？好好听。</h3><h3> 阿姨从屋子里出来拉着我的手走到院子里，教我唱“鱼公公，就地捅……”吓了我一跳，问阿姨那你为啥要把鱼公公扔地上捅死啊……阿姨好容易把这句说明白，接着又来一句“阿仔你快快飞落床……”就问阿姨阿仔是谁，她说就是敏珠，我说是不是敏珠不听话，你就把她从床上踢飞下去了……阿姨一听没法往下再解释这样得活活累死，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着找祥子玩儿去了。</h3><h3> 跟祥子玩了很久泥巴，还惦记着“鱼公公”，就又跑回去找敏珠，此时敏珠早已经起床，两个小丫头就一趟跑到大槐树下玩儿，我就问了鱼公公的事儿，敏珠才说那是广东话的歌，叫《月光光》，还教会了我唱。</h3><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月光光 照地堂</h3></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虾仔你乖乖瞓落床</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听朝阿妈要赶插秧罗</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阿爷睇牛去上山岗</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啊…</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虾仔你快高长大罗</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帮手阿爷去睇牛羊</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呀…</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月光光 照地堂</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虾仔你乖乖瞓落床</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听朝阿妈要捕鱼虾罗</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阿嫲织网要织到天光</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啊…</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虾仔你快高长大罗</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划艇撇网更在行</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啊…</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月光光 照地堂</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年三十晚 摘槟榔</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五谷丰收堆满仓罗</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老老嫩嫩喜喜洋洋</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啊…</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虾仔你快啲眯埋眼罗</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觉瞓到大天光</h3><p style="text-align: center;">啊…</h3><h3> 我们俩就坐在地上唱月光光，还创造性地“翻译”成了大院儿版普通话，因为那个广东话发音好难，我半天学不会。而大院儿版普通话唱出来虽然没有敏珠妈妈唱得那么绵软香甜，但从孩子们嘴里出来也算是外酥内软了。</h3><h3> 我们就把新版的《月光光》一直唱到吃晚饭时间，两边老妈喊着回家才分手。</h3><h3> 吃晚饭时上小学的姐姐也放学回家了，很兴奋地教我唱学校学的新歌《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觉得歌里的妈妈好可怜，像头牛，被人抽打着种田，还没饭吃。唱得形神俱疲，高音的时候更是提不上气来。问妈妈小时候真被打成这样饿成这样吗？地主有没有被解放军叔叔枪毙。妈妈说那个饿是真的，当年的地主还没来得及枪毙就被饿死了。</h3><h3> 我上小学后同样也学了这首歌，但并没有因为上学前就会唱而得到老师的表扬。《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过于悲伤和调高，五音不全的我总能唱出如丧考妣的感觉，尤其唱到那句“汗水……”的时候，基本都喊岔了嗓子，以致音乐老师看见我就皱眉头。六一节我们班在练这首歌的时候，老师就让我当指挥打拍子当“指挥”，这样我就可以在整个比赛过程中兴高采烈地把嘴闭好，而不影响大局。这个殊荣让我当时特别喜欢这位音乐老师。</h3><h3> 上中学的时候，哥哥的女儿曦曦正在上幼儿园，有次去哥哥家里玩，曦曦正好放学回来，拉着同院子一个小女孩儿一起蹦蹦跳跳地唱着电视广告里的歌“我们是害虫……”嫂子一巴掌拍在曦曦背上呵斥着“不许唱！”曦曦扮着鬼脸又接着来了一嗓子“新一代的来福灵！”然后迅速跑得不见踪影。</h3><h3> 有次朋友请客，去她家时正好遇到她在辅导儿子作业，进门就听到其在跟儿子说“雎鸠是一种鸟……” 一问才知道她小学儿子的作业是预习背诵《关雎》，儿子问她诗词释义，她百度了半天也没说清楚，觉得儿子还小，不知道咋说，看着我捂着嘴偷笑就一瞪眼：“来……你来！我都跟他斗智斗勇一天了，真受不了……”我拍拍一脸懵逼小男孩儿的肩膀，问他会不会唱“对面的女孩儿看过来”，小男孩儿说当然会，我说很好，其实《关雎》就是这首歌的文言文版……小男孩儿恍然大悟道“原来《关雎》就是古人撩妹的歌呀……”</h3><h3> 直到现在我都觉得这首《月光光》是那样的美，较之军歌的刚硬，妈妈被地主迫害时的悲惨，流行歌曲的粗鄙和来福灵的惊悚显得更加温柔敦厚又朗朗上口，好的儿歌就该如此。</h3><h3> 而现在的小学生却少有福气唱这样好的歌，他们大多放学后除了补课以外，就哼些粗浅俚鄙的流行歌或奇葩的电视广告、玩着王者荣耀消消乐，打发着这一去不复返的童年时光。</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