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高印利

怎么了？

高印利

老李在机关工作了大半辈儿子，与他坐对面办公的同事，干个三、五年，都能混个科长、副处的，只有老李，好几十年如一日，还是坐在那张呲牙咧嘴的，都快退休的办公桌旁喝着他的茶水，看着他的报纸，人们私下里都叫他“李部（不）长”。他供职的人力资源部，那可是个眼儿热的科室，人不多，权力可不小，怎么说也掌管着全公司上上下下的大大小小的干部升迁事宜。每一次有人事调整，同一个科室里的人都会肥的流油，整天喝的那个小脸红仆仆的，走起路来都象是踩在弹簧上，一抖落，浑身的汗毛孔里都直往外滴油，老李却连个油星都沾不着。

前几天，公司老总宣布，要在老李呆的人力资源部提个科长，原因是材料科长犯错误被“双规”了。这可是一个“肥缺”呀！一时间大家交头接耳，相互猜度着，谁有可能担当此重任呢？同科室的其他人又忙的不可开交，有跑路的，有揩油的，整天“局子”不断，有时候他们几个小家伙一起喝完酒回到办公室，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相互挤眉弄眼的，有几个轻狂的小生甚至干脆把脚往办公桌上一放，一边剔牙一边斜着眼偷瞄在旁边看报的老李嘻嘻笑。时间一长，冷嘲热讽的不绝于耳，有人就拿话磕打老李了，“哎，小王，你说，这提拔科长的好事，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们的老李头上呀？也给咱们科室添添光加点彩呀！”，“嗨，别提了，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可能落到他的头上，排资历、论能力，他倒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了，可就是那榆木儿疙瘩脑袋把他坑了。这年月，还没听说谁不请客、不送礼的就能混上个一官半职的事情。我看啊，就是雨点再大，怕也砸不到他头上！”，听到这些，老李倒是不以为然，就当全然不知，仍然闷头默默地工作，还是整天笑咪咪的，该看报看报、该喝茶喝茶，还时不时地给大家讲个小笑话。可是一下班回到家里，这老婆的挖苦就不能不听了，俗话说：“老头的鸡巴，枕边的风，乱团的麻纱，连阴的雨。”这可是生活中的四大磨迹，不听烦心，听了闹心。

这不，这一天是老李和老伴结婚30周年纪念日，老李琢磨着，都风风雨雨大半生了，虽说也不少磕磕绊绊，总归还是牵手走过了30多个春夏秋冬，怎么也要纪念纪念吧。下班后，老李径直到市场买了几只大闸蟹，还特意买上一些老婆爱吃的小菜，兴致冲冲地往家走，一边走一边提溜大闸蟹看，这个肥呀！一定要好好喝上二两，想到这，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可倒好，进了家门还没等喘口气儿，老婆就在屋里开始挖苦他了，“哎呀，老李呀，你还有脸吃大闸蟹呀！怎么咽得下呐？我算倒大霉了，怎么就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了，你在机关工作了一辈子，什么时候能有出息呢？总是听说今个小王升科长了，明个小张提处长了的……，怎么从来都听不到你什么时候动弹动弹啊？你真是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中呀，你要是再弄不上个一官半职的，可别说老娘要夹铺盖走人了，跟你丢不起这个人！……”,老李听后这个烦啊，心想：“在单位里可以不听同事们的讽刺和挖苦，毕竟就8小时，一晃就过去了，可是自己的老婆也学会了看不起人？可就难受了，那可是要整天在一起厮守的人儿呀！”。老李听着闹心，就犯上倔劲，一句话也不说，把新鲜肥美的大闸蟹往灶台上一扔，端起他的宝贝——紫沙南泥壶，冲了碧螺春，来了个“耳不听，心不烦”，捧着他的宝贝就出去和街坊下棋去了，还留下一路咦啊咦呀的京腔。

一天，阳光灿烂，夏风习习，老李和往常一样，骑了自行车去上班，一进办公室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平时都是自己打扫的地面，不知道被谁打扫的干干净净，桌面也是纤尘不染，刚要端杯去泡茶，“恩，谁给泡好了？”，再看看一屋子的同事，都端坐在办公桌前，象是刚入学的小学生，各个冲着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和从前的冷面朝天的情景大相径庭，也比以前多了好多温馨，这让老李很感动。“这是怎么了？莫非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李正在纳闷，有同事微笑着说：“老李，今个天气这么好，咱们晚上去饭店吃吧？也好大家续续旧，你看好不啊？”，还没等老李同意没有，那个又说：“老李呀，咱们在一起工作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一起出去玩过，今晚我请你泡噪了，请赏个面子吧！”老李刚把脸转向他，还没张嘴，就听另一个同事又说了：“我们一起去K歌好了，也好给我一个唱双簧的机会，我请客的了。”，一时间，弄得老李象个仗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脚。只是一个劲地点头，“好、好、好地，今天就和我老婆请个假，和你们一起出去乐和乐和去。”说完自己更加糊涂了“今个，这是怎么了？嗨，别管那许多了，反正今个大家高兴，咱也不能扫大家的兴头不是。”，“咱们是先吃饭，后K歌，最后来个热水澡。难得大家这么抬爱我，只要大家乐和，今天我请客。”想到这儿，老李的眼圈红红的。

下班后，老李回到家里，和老婆请了假，穿上平时不舍得穿的西装，又撒上点香水，对着镜子照了几遍，一边梳头一边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点了点头，就出去了。弄得老李媳妇怪怪地直冲着老李犯嘀咕：“这是犯了哪门子邪劲？”。老李一路疾走，来到约定的酒楼，立刻被围上来的小王、小李、小丽……拉住，老李坐这里，老李座我这……弄得老李不知所云。老李看到一大桌子的饭菜，还有飘香的美酒，不禁激动起来了，哽咽着说：“我，老李，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得到大家的宠爱，真有些受宠若惊了，我一定要多喝些，以表达对大家的谢意。不过，我想知道，大家今天，为什么这样有雅兴请我吃酒？”，大家立刻立刻七嘴八牙地说：“老李，你太有城府了，公司老总都挨个找我们谈话了，说：“材料科长的位置就让老李座了，说你认真、清廉，不占小便宜……，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当大科长了耶！”说完大家还一齐冲老李伸出一个“V”字型手势。老李听后，苦笑着摇摇头，说：“我还以为今天是什么洋节呢？原来是这样子呀！”，停了一会接着说：“不过，不过我前天都和老总说了，我不当的，还是把机会让给年轻的同事吧，老总都批准了的。”说到这，再看大家，各个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满脸的苦笑，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唉……，你怎么不早说呀？”。

眼看就要开餐，忽然，有人一拍脑门，好像猛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哎，差点叫我忘了，我老婆大人叫我下了班接孩子去，我得先走一步了，恕不奉陪，大家慢慢用。”话还没说完，人就像风一样飘然而去。这个刚走，老李还没缓过神来，就又有人猛的一拍大腿道：“诶呦呦！你看看我这脑子，这死记性，这么大的事儿怎么给忘得一干二净？今天我们大学同学从外地来，要我早点下班回去聚一聚……，让我给忘的踪影皆无，你看看这是的……，抱歉了各位同仁，我得先走一步了，各位慢用！‘’说完抱拳拱了拱手，也夹着包匆匆地走了。剩下的几个，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的，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了，更干脆，陆陆续续地来了个杀猪不浇开水——‘’辇退”。老李看着空荡荡的包房霎那间就剩下自己，还孤零零地座在桌旁，早没有了先前的兴致。脸色苍白，手脚颤抖，哽咽着叫服务员买过单，看着一大桌儿的没动过一筷子的美味佳肴，潸然泪下，“人啊！人啊！都怎么了？怎么能这样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