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脸

高印利

变脸 高印利 舞台上，正在上演精彩的川剧——变脸。只见身着古装衣服的演员，一手提剑，一手执扇，一会金鸡独立，一会大鹏亮翅，一会又来一个鹞子翻身……，还时不时口吐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忽然，衣袖掠过面狭，快速一抖，瞬间就从红脸的“关公”变成了“白脸”的曹操；还没等观众看个细透，就在“白脸奸雄”转身的当儿，忽又变成了“楚霸王”，惊魂不定的观众尚未缓过神来，再细瞧时，却又化做了面目狰狞的“白骨精”，正挥着寒光闪闪的宝剑，挟风带电，从天而降，奔观众杀将过来……直惊得人们瞠目结舌、魂飞魄散。川剧演员幻化神奇、瞬息万变的精湛演技，令观众拍案叫绝，惊叹不已。 这天一大早，小文一边在梳妆台前忙碌着，一边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怎么搞的，这段时间心情好糟糕，快郁闷死了，回想一年来的工作，一直很被动，因为这儿没少挨老总的训斥。刚刚参加工作还不到两年，就遇到这么多的困难和阻力，以后的工作可怎么办呀，真不知道以后该怎样做好了。可是……，可是自己都已经非常敬业了的呀！没黑天白天地加班，基本上这一年多的节假日都是在办公室度过的，就连去年姥姥过世我都没有张口请假，姥姥最疼爱我了，临闭眼还喊着我的乳名……，想着想着，泪花就在眼圈里打转。老总应该是满意的，也不知道为那般，没有得到老总的认可反而总是挨批评，真叫人郁闷，一想起这儿来心里就感到委屈，总是隐隐地感觉有人在暗中给自己使绊子似的。可我一个小弱女子，又刚刚参加工作，不曾招谁惹谁的，和谁没有过什么深仇大恨，怎么就这样待我，小文越想越心里堵得慌，眼泪再也禁不住眼眶的挽留了，就象决堤的洪水一样，喷涌而出。霎时，刚刚化过妆的脸蛋上出现了两条小溪，差点哭出声来。这时妈妈在餐厅里喊：“文儿，快吃早餐，都快凉了。”，小文一边应着：“来了，来了。”一边迅速抓起粉饼，在面颊上又涂了一层薄薄的粉底霜，对着镜子看了看，没有流泪的痕迹了，才笑盈盈地象蝴蝶一样飘进餐厅，搂着妈妈就是一个热吻，“妈妈，辛苦了！我爱你。”。心想：“妈妈就我一个宝贝女儿，不能让老妈为我再操心了，女儿已长大了。” 眼看就要放春节长假了，绝不能把去年晦意带到新的一年。要把自己最精彩的一面留给同事，也好有一个美好的开端。就刻意穿了自己喜欢的裙装，把前天新买的准备春节期间穿的高跟皮靴登上，又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才满面春风地出门去上班了。办公大楼离家不远，她一路踩着高跟鞋的鼓点声，口中哼着《买卖爱情》的小曲，欢快向办公楼走去，活脱脱一个快乐公主。 小文是个美丽聪颖漂亮的女孩，高挑的个头、一头飘逸的秀发，魔鬼般的身材，再完美不过了。性格开朗大气，爱说爱笑，整日快乐得象头小鹿，连走路都象跳舞一样有节奏。刚刚从大学校门出来，有幸被投资公司招聘为文员，凭借丰富的知识和多年的文字功底，深受公司老总和同事们的青睐。还记得刚刚参加工作那会儿，一身素装的她，第一次走进属于自己办公室的刹那，还没等自我介绍，就象一股夏日里的爽风，吹亮了所有同事们的眼睛，给这个以中老年男人占绝对优势的科室带来了一道靓丽的风景。那时候，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可是刚刚过去两个年头，就急转直下，再看不到以前慈祥、呵护、羡慕的眼神了。大多数时候，她低头忙工作累了，想抬头活动活动脖子的时候，都会突然看到有几双充满妒火的甚至是仇视的目光正死死地注视着她，这个举动，有点让她不寒而立。从慌乱躲闪开的目光中，她似乎读出了某些不详之兆。从那以后，每当不经意看到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时，她都心有余悸，要郁闷好长时间。总感觉象有一场暴风雪要来临。 快到办公大楼的台阶前，她麻利地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披肩发，挺挺胸，刚刚踏进办公楼门厅，就听到有很大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小文啊，什么都不错，就是太爱出风头，大冷的天却总喜欢穿裙子，也不怕冻感冒了。不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整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招蜂引蝶的，弄得全办公室都不消停，仗着自己是大学科班出身，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一点都不虚心……太傲了……”，小文听到这儿，心里一震，难怪自己的工作总是这样别扭，这是谁这样缺德啊！总是在背后给我打小报告，也太损点了吧，要是依从前本小姐的脾气，一定会当场骂他个狗血喷头，看他还敢不敢再做这样鸡刨狗盗的事情了，真是一个籁头小人！可是，门庭空间太大，声音有些瓮声瓮气，听不太清楚是谁，就有意放慢了脚步，减小了动静，一点一点地向楼上挪去。声音是从三楼老总办公室里传出来的。“啊！，她们都是新近应聘来的大学生，有热情，有干劲，但是缺乏经验，在工作上还需要你们老员工的传帮带，至于说穿戴的事情吗，她们还都年轻，特别是女孩子，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追求些时尚，也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就不必过于苛刻了。注重个人形象也是公司经营的需求，我们是一个投资信贷性质的公司，主要还看个人能力和销售业绩。”小文听到这里，愤懑的情绪似乎平静些了，心想“幸亏老总还是一个正直的好人，要是……，我可怎么活啊！”。把本来快乐的心情弄得很沮丧，就打算先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再找老总谈谈自己的工作情况。正当她嗒、嗒、嗒地向四楼急匆匆走的时候，一转角，差点与刚刚从老总办公室出来的张科长撞个满怀，只见张科长脸一阵红一会白的，满脸的惊愕，木呆呆地看着小文啊啊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远没有平时开会时的口若悬河侃侃而谈的潇洒风度了。看张科长的尴尬样子，小文错愕得眼珠子好悬隔了镜片砰出来，怎么会是他？自己的顶头上司，这个最让小文尊敬和感激的老前辈，是全办公室最关心、爱护自己的人了，怎么能在背后桶刀子？小文脑袋一片空白。正当二人陷入尴尬的境地时，姜，还是老的辣啊！不愧是久经政坛的老将、玩弄权术的高手。刹那，只是刹那，张科长就从尴尬和窘态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蔼，笑咪咪地说：“啊，是小文呀，大过年的，怎么还来这么早，一会就早些回家过年吧！有我在这坚持就行了。”小文一阵眩晕，连鼻子哼一声的力气都没有，就鼻子一酸，捧着脸向卫生间跑去。人怎么能这样啊？顿时，脑海里闪现出昨晚刚刚看过的《变脸》。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还有一天就过年了，在放长假之前，要让同事们看到自己精彩鲜亮的一面，别看业绩上没有什么突飞猛进，还时不时地遭到老总的批评。可是也要让在同办公室里的，哪些诡计多端的老油条们知道，我小文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虽然你们动不动就施展你们的阴谋诡计，把工作业绩恬不知耻地一股脑地揽在自己名下，我也不会与你们这些陈腐愚旧的老糟糠们一般见识的，哼，看你们还能横行几天，怕不成，过了年，就都得扫地除门。看把你们得意的，领导一批评我的时候，一张张档在面皮前的报纸哗哗直响，就知道你们在心里不知道怎么乐呢，哼！小心着点，别乐极生悲！一想到那些佯装看报躲在薄薄张纸后的阴险嘴脸，小文就翻胃。等领导一走，又都装出一幅可爱惜惜的样子，忙不迭地装好人，大献特献殷勤，这个劝一句：“要努力啊，你还年轻，要虚心向老同事学习……“那个凑过媚脸：“做工作要稳重、不能太急，什么机会总是有的……要慢慢等，要向老同志看齐。”，每当听到这话，又看到一张张保养甚好，又因为营养过多和酒精长期浸泡而胖头肿脸、岸道貌然的面孔，小文就感到恶心：“什么叫向老同事看齐啊！分明是嫉妒我的上进步伐快了吗？你们都老糟糠了，不求上进，还要拉着别人与你们一起堕落！”还美其名曰：“向老同事看齐”，多美丽的谎言啊！看你们啥呀？看你们上班一坐就喝茶呀，把办公室当茶馆啊！看你们一张报纸糊弄一天，把办公室当图书馆了，看你们怎么眯起一对狡诈的绿豆眼，一边用手指肚都滚圆的胖手模着沁油的脑门，一边揣摩着别人的心思一边酝酿着整治人的歪歪点子吗？要看不清你们这些丑陋嘴脸，恐怕早就被感动得涕泪横流了。我一个女孩儿家家，刚刚参加工作，又与谁无怨无仇的，不就是比你们学历高点，模样甜点，同学多些路子宽点、平时阳光灿烂点吗，领导赏识点吗？至于惹得你们这些老糟糠如此咬牙切齿，七嘴八牙地总是跑到老总那里去进谗言吗？想起这些儿，小文就抑制不住胃里的东西直往外返，几次都想冲到卫生间一吐为快。哎！现在的人，嘴脸就象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比川剧中的“变脸”来的都快，连道具都省了。哼！你们想让我在新年里悔倦，我偏要高兴。“好了！听够了，别再装大善人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你们的丑恶勾当，我在楼梯都听见了！有本事你们接着去老总那里奏本去啊！我不在乎！”说完，她把手包狠狠地摔在办公桌上，眼里擒满了泪花，却高傲地不肯流下。办公室的同事们面面相觑，张张肥头大耳的脸立马变成了京剧里的脸谱，有红的、有白的、紫的、还有变蓝的……。小文强把泪水咽下，昂头挺胸地走出办公室，依然高傲得象个公主，身后留下死一般地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