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二月二(转载其它出处)

A木易强弓(平凉米香醋)

<h3>  这几天,在小区大门口,大街上都能看到爆米花大爷的身影;也能听见爆米花机爆炸的声响;更能闻着爆米花的扑鼻香气。算算日子,二月二快到了!</h3><h3> 身在异乡三十年,总觉得他乡的二月二很平淡,很随意,很不负责任,只不过听到了爆米花机几声炸响,闻了一下爆米花的香气,还是缺少了二月二应该有的味道。苦思冥想才明白:异乡的二月二,少了吃爆米花时散发出的草木灰的味道;少了故乡的味道;少了妈妈的味道。</h3><h3> 在我上初中前,故乡没有来过爆米花机,我们也不知道还有一个可以爆米花的机器。每年的二月二前几天,家家户户都会“炒(cao)豆豆”(爆玉米花,炒黄豆,炒大豌豆),只是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炒豆豆”的方式方法。有的家庭用草木灰“炒豆豆”;有些家庭用砂子“炒豆豆”,还有些家庭既不用草木灰,也不用砂子,就直接把玉米放在做饭的铁锅里炒(我家就属于此列)。用草木灰和砂子爆出米花比较大,花开的好,香味足,吃起来不费牙(容易咀嚼)。不用草木灰和砂子爆出的米花出花率很少,几乎没有爆出花,最后就是炒熟的玉米粒,在故乡,这种没开花的“爆米花”叫“铁豆豆”,也叫“哑巴”。在二月二,因为我妈总是给我姊妹几个爆的米花都是“铁豆豆”,“哑巴”,所以就非常羡慕别人家孩子拿到学校去显摆的用草木灰或砂子爆的大米花了。往往我是用一大把我的“哑巴”换人家的五六颗大米花。也因为“哑巴”吃起来费牙,每次不能吃太多,所以二月二过了好久,我姊妹几个还有“哑巴”吃,“哑巴”再怎么说没开花,那也是“炒豆豆”啊!反观其他同学,二月二刚过,他们就没有大爆米花拿学校来招摇,显摆了。反倒是我们的“哑巴”成了他们索要的“好东西”了。</h3><h3> 后来,我就问我妈:别人家二月二都爆大米花,你怎么总是给我们炒“铁豆豆”,“哑巴”?妈妈笑着说:你们姊妹几个像馋狼一样能吃,我要是给你们爆出大米花,你们两天就吃完了,我爆多少也不够你们姊妹五个吃啊!现在想想,异乡的二月二更少了妈妈炒的“哑巴”的味道!</h3><h3> 故乡的二月二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就是县城的“二月二会”。陇县的“二月二会”(二月二物资交流大会)已经有四十年的历史了。小时候,去县城跟一次“二月二会”应该是我们这些乡里娃的最大奢求了。</h3><h3> 文化大革命前,陇县的“二月二会”是一个什么规模,什么盛况,什么节奏,我不得而知。但在我上小学五年级到我一九八八年上大学前这段时间里,陇县的“二月二会”的情况我还是很了解,很熟悉的。这个时期故乡的“二月二会”可以用规模宏大,气势滂沱,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人欢马叫,锣鼓喧天来形容。尤其在八十年代初,古装戏,木偶剧,皮影戏,社火的破土而出让二月二会场更是热闹非凡。</h3><h3> 陇县的“二月二会”用一个词来形容:人多;用一个成语来形容:人山人海;用一句话来形容:人多的就像高梁茧茧,挨迷实擦(故乡土话,意思就是人很多,就像田野里长着的高梁穗,一个脑袋捱着一个脑袋)。因为叫“物质交流大会”,所以“物质交流”是重点,有猪马牛羊驴的交易;有玉石古玩的买卖;有皮毛市场的易手;也有针头线脑的叫卖;有铁匠打的镰刀斧头,铁锨,撅头;也有蔑匠织的草席,畔笼,柳框,背篼;少不了床单被罩,缺不了枕头,衫袄;一边买卖兴隆,一边唱戏声声。总之一句话,故乡的二月二就是热闹!</h3><h3> 在我离开故乡前,县城有一个人民体育场,每年的二月二会的主会场都在体育场进行。除了骡马牛羊,农具,农产品交易在北河滩进行外,其它像唱戏(秦腔),马戏团,木偶戏,电影,小百货,小吃,夜市都在体育场。唱戏也是二月二会的一个主要环节。跟会的三分之二的人都是冲着看秦腔去的。所以下午,晚上(每天十一点后才有戏),体育场简直就是人的海洋,进出体育场大门能挤死人。这个时候,警察叔叔也是非常的辛苦,站在大门口支的桌子上,拿着喇叭,竹竿,一边喊:别挤,别挤,一边用竹竿敲打胡乱拥挤者的头.反正进出会场的人也是你喊你的,我挤我的。往往是成群结伙的小青年为了看漂亮妹子,嘻嘻哈哈,你推我搡,打着口哨。被看的年轻姑娘也都是三三俩俩,牵手搂胳膊的,她们也不怕小青年的调笑,一个个红霞满脸飞,在人群里一个拉着一个的手挤着进进出出。</h3><h3> 我也是在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第一次去县城跟“二月二会”。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感觉天气比现在要冷的多,那时候二月二会期间,下雪是常有的事,每年二月二前后,故乡还是非常冷,不像现在,没到二月二就感觉要春暖花开了。</h3><h3> 我和同学商量好一起去看二月二,要走了,我爸说没钱。我的几个同学肩上挂着装着馒头的布书包就站在我家的屋外面等我,我和我爸在屋里为钱的事情呕气,因为在同学面前丢了脸,我就对我爸哭:反正我就是要去城里跟二月二,你不给钱就是不行。我爸就哄我:你看天这么冷,雪下的这么厚,这几天消熔的到处都是冰溜子,冰天雪地的,你们几个小孩子去城里不安全。那时候去县城要步行的。我的同学等的不耐烦了就在屋外喊:快点走,你不去了,我们几个就走了。我就喊:等着。我爸看我铁了心要去县城,就妥协了,对我说:你等着,我出去给你借钱(写到此,我想起了父亲,不由泪流满面)。最后,爸爸给我借到了2元钱,我拿着2元钱和同学第一次去县城,第一次去跟“二月二会”。</h3><h3> 在没去县城前,就听去过县城的人回来说:城里人住的是洋楼,人住在别人的头顶,吃喝拉撒都在房子里。于是我们这些没去过县城的人就很难想象人怎么可以住在别人的头上,而且还可以在别人的头上拉屎撒尿?这不是在欺负人嘛!于是我们就让去过县城的人详细介绍一下洋楼的样子。去过县城的人就一次次的讲解:洋楼就是咱农村的房子摞起来了,摞了五六层,上楼要爬楼梯,楼房里有住人的卧室,也有做饭的厨房,更有拉屎撒尿的茅子(厕所)。我们没去过县城的人还是难以理解:城里人傻啊?怎么可以在家里拉屎撒尿呢?太不讲究卫生了。去过城里的人讲了一百遍,没去过城里的人还是没听明白什么是洋楼。</h3><h3> 从老家步行四十里,四个小时可以到县城。出了黄崖村,过了化工厂,踏过东河桥(现在的东河桥已经过重建,改变方向),进东门口就真的到陇县城了。东门口刚进去北边就是陇县中学,陇县中学大门正对着的是南街。顺着东西走向的大街走,过县委,电影院才能看到街道南面一个洋楼:陇县百货大楼(百货大楼正对着街道北面是电影院)。其实百货大楼也就五层高,我们一群小伙伴站在百货大楼下,拼命的抬头看着大楼顶,脖子伸的生疼,口里都叫着:高,太高了!此时此刻,我们这些以前没去过县城的人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洋楼了。那些以前来过县城,并给我们讲什么是洋楼的人完全是胡说八道嘛,什么洋楼就是房摞房?我们农村的房子是土块盖的,人家洋楼是水泥盖的嘛!我们农村的房顶是人字形,人家洋楼是平顶,火柴盒形嘛!于是,我们一群小伙伴回家后,又给没去过县城的人大讲特讲什么是洋楼,无论你讲多少遍,没见过洋楼的人总是摇着头,嘴里说:不懂,不懂!</h3><h3> 小时候,陇县城最繁华的地方就是西门口(现在的关山酒店前,那时候没有新建路),那里有小吃摊,吸引人的还是油茶和马家烧鸡。西门广场北面是“大众浴池”,西南是陇州招待所,也就四层建筑的楼房,从“大众浴池”东侧的街道向北一百米,街道西侧就是体育场(那时候的陇县城也就两栋楼房,百货大楼和陇州招待所)。</h3><h3> 我们一群小伙伴到了县城也已经是饥肠辘辘了,去陇州招待所一楼的国营饭店吃一碗8分钱,2两粮票的素面(荤面1角钱,2两粮票,拿的钱少,舍不得吃,),把面捞吃完了,就把布书包里的冷馒头掰碎了泡在吃完面剩的汤里面,然后又是一阵狼吞虎咽。终于肚子吃饱,我们可以打着饱嗝去逛街了。出了国营饭店的门,回头瞅着饭店的大门,小伙伴异口同声的说:日他妈的,饭店里的面就是好吃!</h3><h3> 我们到县城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吃了饭,我们就去体育场乘热闹。二月二会期间,别说体育场,就是西门口和附近的大街上都是人群蹿动,我们几个小伙伴都得手拉手,否则会被挤散了,找不到。那时候也没有手机,在大街上的人群里要找到一个丢失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我们挤到体育场大门口:我的个天爷,这怎么挤得进去嘛!不过山里娃结实,劲大,我们还是一个个用脑袋顶,用肩膀扛,总算挤进去了,尽管小脑袋被警察叔叔的竹竿敲了几下,也没啥嘛。</h3><h3> 体育场里的人就像鱼塘里抽干了水,在泥巴里胡乱翻滚的鱼一样多。戏台子在体育场正北,戏台上正演着秦腔《辕门斩子》;西面是内体育场,四周也有围墙,里面在演木偶戏,还有室内电影,体育场南面是马戏团,其它四周空地就是小吃摊,小百货摊。我们几个因为年龄小,不懂秦腔戏,就在会场里乱窜。木偶戏在我们这里是新东西,所以很想去看一看,但看门票要1元钱,觉得太贵了就只能站外面听一听声音。不知道是那位乡党说的:看戏是看戏,看戏不是看戏,看戏是看人哩。实际上除了年纪大的人在专注看戏外,很多人都是乱窜,乱转,乱看。</h3><h3> 有人问我跟二月二会有什么感受?我回答一个字:乱。真的乱,街道乱,戏场乱,门口乱,小吃摊点乱。因为我们这些小孩子不考虑与骡马有关的东西,所以,二月二会设在北河滩的骡马交易市场我们自然也就不会去转了。</h3><h3> 不觉到了傍晚,那时候的故乡真的好冷,下午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就开始冷,站会场上真的冻的发抖。这时候回家是不可能了,就得考虑住店。我们找遍县城的大街小巷,最便宜的旅店,就是大通铺(十几个人一起住)一个晚上也要8毛钱,最后我们选择了“大众浴池”,在掏8毛钱的住店钱的时候,我真的能感觉到我的心在跳,在疼。因为经过半天的消费,我身上就只有一块三毛钱了。</h3><h3> 第二天,知道身上银子不多了,我们就早早的去体育场转了一大圈。早上的体育场里人并不多。看看秦腔戏,木偶戏,电影的海报,在小吃摊点吃了一份1毛钱的凉粉;在书摊点买了一本8分钱的连环画;忍不住嘴馋,又买了1毛钱的甘蔗,咬一口,哇,日他妈,真的好甜。看着油饼摊上的油饼,又忍不住流口水,又花8分钱买了一个油饼,三下五除二咥(吃)了。十点多,我们几个就挤出体育场,准备打道回府。回家前还是去国营饭店吃碗面。这回觉得,反正要回家了,就奢侈一回,于是我们几个都买了1毛钱,2两粮票一碗的荤面。一分钱一分货,荤面就是比素好吃,荤面里竟然还有几个小丁丁肉!和进城的时候一样,吃完面,把布书包的冷馒头泡到剩汤里,又是一顿饱餐。出了饭店门,几个小伙伴又一次回头看着饭店的招牌,又一次异口同声的说:日他娘(nia)的,饭店的面就是好吃……</h3><h3> 2019年农历二月初二</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