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洋过海来看你

心烟

　序言

　 今日凌晨三点，睡梦中听到微信提示音，立马就醒了。这个点的信息，应该是女儿发来的。打开一看，果然是她的信息。女儿有点小高兴，实现了她的一个小目标。对她而言，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有意义的日子！

和女儿视频后，再也睡不着了。想寻找这几年她去温哥华读书、我忐忑不安的生活记录。当时发在朋友圈，很可惜，都删掉了，也没保存。翻遍计算机，只找到2015年的几段零星草稿，整理了一下，也算送给女儿的一个小礼物。做父母的，没有其他更高的要求，惟愿在外的她健康、平安、快乐、顺利！

（一）

半夜三点多，女儿微信上发来两条信息，温哥华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估计她在吃午饭，所以才有空留言。

儿行千里母担忧。自从女儿8月份去温哥华以后，我的手机晚上没有设置静音，只要一有信息提示音，我就能自动、立马醒来。8月份是开学季，家长群里的留爸留妈们不能一下子适应孩子不在身边的生活，然后在群里抱团取暖。群主是一位大学的教授，是个过来人，特别能理解一些妈妈的失落和难受，每晚十点，她就在群里升群旗，唱群歌，提醒各位：穿戴整齐，面带微笑，打开视频，等待王子、公主的接见。这个时间，当时是温哥华是早上七点。孩子刚去，面对陌生的环境，手忙脚乱的，哪有时间来跟你啰嗦？所以很多家长满心欢喜打开视频，结果是失望地被拒绝，失落之余继续回群取暖。10点半之后，安静的群里又热闹非凡，给孩子接见过的，心情大好；被孩子拒绝的，心情暗淡。当然，大部分家长还会期待第二次召见，中午十二点左右，那边是七八点，理论上讲，孩子应该在宿舍了，所以这个点群里又是一片安静，当然半小时后，绝大部分，依然是失望。孩子忙于吃晚饭，做作业，有的还要赶着去上课，哪有时间和你唠家常。

孩子是风筝，放飞以后，虽然线在你手里攥着，但很多时候你掌控不了了。虽然要求女儿每天能留个言，报个平安，但她一忙，就会忘了，然后我在微信的一端，傻傻地等啊等啊，越等越着急。女儿虽然乖巧，听话，但也有小脾气，不高兴的时候，就不愿讲话。有次我发了两个信息给她，不回，要求视频，拒绝。我慌了，着急了，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远 隔重洋，千山万水的，我又飞不过去！

我坐卧不宁，忧心忡忡，打爆了她爸爸的电话，催促他打国际长途，结果女儿电话还是不接，这下她爸爸也慌了，不再怪我瞎操心了。无奈之余，只能找到朋友，麻烦她开车去学校看看女儿。女儿因为不太适应环境，学习压力太大，心情有点糟糕，所以不想说话。结果把一大帮子的人都折腾地够呛，我也被她吓得几天回不了神，恨不能穿越千山万水，站在她身旁，像小时候一样，及时为她撑起一把大伞，将风雨阻挡。

每次回复信息，女儿说要算下时间，免得惊扰我们休息。我说没事，你可以随时留言，第二天我们能看到的。她不知道，她半夜留言，我也会惊醒的，因为女儿如果半夜留言的话，要么是特别不高兴，需要宽慰，要么是高兴，需要分享。三点多我回复信息给她，给她的朋友圈留个言，她惊讶极了，没想到我居然这么早就醒了。

昨天看到孤独哥的朋友圈，他的女儿回多伦多了，他说短暂的相聚后又是长长的牵挂……我特别能理解他的感情，可怜天下父母心！天底下所有父母的心都是一样大的。从孩子出生的那天起，就注定了孩子是父母一生的牵挂。我的手机上设置的，一个是中国时间，一个是温哥华时间，一个是常州天气，一个是温哥华的天气，我希望温哥华每天的天气都风和日丽。

所谓父母，就是对着你的离开的背影不舍、想追出去拥抱却又不敢声张的人。所谓牵挂，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父母会铺平每一个坑洼，期待子女回家。在中国父母眼里，儿女就是全部，是希望，是未来。“世间爹妈情最真，泪血溶入儿女身。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女无论长多大，走多远，都被父母牵挂着。孩子在哪，父母的心就在哪，永远追随！

（二）

凌晨两点，女儿发来微信，我突然就醒了，得知她已到登机口。因为女儿第一次独自回国，临时请一个朋友开车送女儿去机场，结果到机场停车时，发生连环撞，车估计被撞坏了，这一路折腾的！三点，得知她登机了，我已没有了睡意。回想这年走过的艰难曲折之路，感慨不已。整整一年我们都在犹豫，纠结中渡过。最后女儿说：“犹豫不定时，我们就挑比较困难的那件事做吧。即使失败，也是完成了一次挑战，历练了自己。”我说好吧，虽然辛苦，我们试试！

因为自己没有修炼成女神，所以从来没有奢望女儿也成为女神，女神是轻松做得的？她们光洁的脑门儿上都凿着三句话：

Never give up!

Always try hard!

Make every one happy!

花在饱读诗书上的时间不比保持身材短，用在规划人生上的功夫不比梳妆打扮少，如此，方能塞进零号礼服，拾掇起一身仙气，甚至她生的孩子，都必须是漂亮而有教养的。每一个女神，都活得很努力。而我只希望女儿成为独立，自信，能生活，会生活的邻家普通女子，就足够了！

冯仑说，伟大都是熬出来的。为什么用熬？因为普通人承受不了的委屈你要承受，普通人吃不了的苦你必须吃。正是生活中的那些苦，才能激发我们向上的力量，和飞蛾一样，人的成长必须经历痛苦挣扎，直到双翅强壮后，才能振翅高飞。昨天下午女儿发来微信，告诉我们这学期的考试成绩不理想，感觉压力很大，我不断地安慰她，既然选择了远方，我们就要风雨兼程，努力，尽力就好，没有谁会责怪你 ！

想象不出我看到女儿从出站口出来的第一眼会怎样？估计会忍不住落泪，就如我送她出关，她挥手、转身的瞬间，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地掉下了，只是我不会让她看见。作为妈妈，一直想告诉她的是：你受的苦，总有一天会照亮你未来的路。

　　（三）

女儿回来的十天时间里，我们母女经常会拌嘴，我要么嫌她磨磨唧唧，要么嫌她拖拖拉拉。回来的第一天，她刚进门就把包往地上一扔，去参观她的房间了，我说：“你能不能把你的证件先收好呢？”她不高兴地说：“妈妈，你又来了，又要对我管头管脚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会做好的！”好吧，好吧，看在她刚回来的份上，我赶紧闭嘴。她回来的这几天，经常会说：“妈妈，我不远万里回来，不是听你批评的！”也是的，人家飘洋过海回来看我，对人家态度要好点。我再嫌弃她，我也得忍住，再说也是亲生的！

昨晚让她早点休息，今天要早起赶到浦东机场。她在自己房间磨磨唧唧的，一会儿检查这，一会儿检查那，半天也不出来。我不耐烦地敦促她快点，她让我先休息，说还有点东西要整理整理。好吧，不多说了，说多了，我又婆婆妈妈了，她又得嫌弃我啰嗦了！低头一想:她又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回来！

在机场吃午饭的时候，女儿表现出难得的小女孩的腻歪，就像小时候那样缠着我，东挠挠，西抓抓。我问她昨天给她做的相册看了没，她说看了，然后没了下文，不吭声了。再问她《飘洋过海来看你》看了没，她说没看，看了要哭的！我以前写她的文章，她基本不看，她说每次看，都会掉眼泪。她出关时，我千嘱咐，万叮咛，要把证件放好，要注意身体，她依然有点不耐烦：“妈妈，我的耳朵都听出老茧了，你都说了十遍了！”出关时，她居然头也不回，而我的目光却始终追随她，直到她转弯，看不见她的身影。

在等她安检的时间里，我把刚码的几个字发给她：“没有谁的青春是踩着红毯走过，也没有谁能够毫不费力、步履轻盈地赢得掌声，在熠熠生辉之前总要捱过一段孤独不安的日子。那段沉默的时光，要付出了很多努力，忍受孤独和寂寞，不抱怨不诉苦，日后说起时，连自己都能被感动。你鞋子接触过的地面，才是你真正走过的路，你踏出的每一步，以及迈出这一步之后所经历的艰难和生活给你的感触都是属于你自己的，这一步步虽然走得艰辛，但走得踏实，也一定会走得更远。继续努力，为了遇到更好的自己。”估计她也不会看这么励志的话语，因为从小，我就灌输她：“我们就做普通人，过平凡人的生活。”

她回来的几天，家里多了很多热闹和快乐，她一会儿翻箱倒柜找吃的，一会儿楼上楼下蹦哒，一会儿虚心征询你的意见：“妈妈，我这样打扮行吗？”一会儿又毫不客气地指出：“妈妈，你的眼光好土！”她回去后，家里又会恢复以前的安静，甚至觉得特别冷清。短暂的热闹之后，我又得适应一段时间。到家后，打开她的房间，她收拾得整整齐齐，突然看到她的书桌上放了一张卡片，打开一看，瞬间泪崩，这是她昨晚特意写的，而且是今天特意让我们回来再看的：“回来的十天，看出来爸妈对女儿关怀备至，所有的要求都尽量满足，你们是我永远最亲最爱的人。但我偏偏不会对最亲最爱的人表达，其实每次离开还是会很舍不得，只是不想让你们看到我哭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们省心、放心，请爸爸妈妈放心：女儿会用实际行动证明对你们的爱和感恩，无论是成绩还是生活。虽然我不会表达，但你们要相信：女儿真的很爱你们！请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女儿不是喜欢煽情的外向的孩子，但是一个心地善良、感情细腻的孩子。看着她的卡片，心里除了感动，感慨她的成长和懂事，更有一丝懊悔和愧疚，她回来的几天时间里，没有好好地、耐心地陪她，没有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四）

突然感觉年纪大了，送女儿到浦东机场，来回六个多小时的车程，就晕头转向，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幸好不用我开车，不然，我在高速上一边开车一边就得打瞌睡。

女儿出关后，到免税店买了一条红塔山，送给来接她的朋友，结果就找不到登机口了，慌忙中才发现登机口变了，电话中她气喘吁吁：“待会儿再说，我要急着找登机口！”她是第一次遇到登机口临时变动，这可把我急坏了。过了几分钟，她打电话来告知找到了。我在外面还是忧心忡忡：“她不会登错机吧，不会飞到别的国家去吧？飞到别的国家怎么办呢？”她爸爸责怪我说：“瞎操心，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点事也办不好，以后怎么办？”我说我要等到她登机以后再离开。过了几分钟，她来电话说已经登机，在放行李了，让我们放心地回去吧，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机场。

车到梅村休息站，看到王兴记小笼包，我像老婆婆一样在嘀咕：“青儿最喜欢吃小笼包，可惜回来那天没吃到！”那天回来时，本来想带她去吃王兴记小笼包的，无奈雨大雾大，一路急着往回赶。到阳澄湖休息站，小吃店都下班了，旁边的超市里还剩下几个嘉兴粽子，几个人狼吞虎咽。到常州都十点了，那天晚饭就每人一个粽子草草打发了。

到家我已经疲惫不堪，唯一想做的就是：赶紧睡一觉。把手机设置好12:30的闹钟，女儿12:30半到温哥华，分别时再三关照她：落地开机，发个信息，告知平安，不然我们一个晚上都睡不着觉！11:30我居然就醒了，是饿醒了，因为晚上没吃晚饭。还有一个小时女儿就应该到达温哥华了。惟愿她能平安到达，前几天，从北京到多伦多的航班因为强气流，只得迫降他地，还有多人受伤。我当时看到这新闻，就忐忑不安。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希望女儿能平安到达。

12:35分她发来了微信：飞机降落了，我的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半个小时后她出关了，找到了接她的朋友，一个小时后到达宿舍。凌晨两点的时候，在她的朋友圈看到，她进宿舍时在冰面上摔了一跤，滑出去了很远，把我吓得心惊肉跳，惶恐不安，担心她摔坏了，赶紧发信息问她有没有事，幸好没事，谢天谢地！嘱咐她晚上早点休息。睡不着的我就反反复复听着她发来的语音，昨天腻在身边的她，此时已经远隔千山万水！

龙应台在《目送》里写道：“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母子女一场，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段，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每次看到这段话，都特别伤感：年轻时我们总在抱怨孩子粘人，总希望自己多一点自由的空间，少一点孩子的纠缠。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当孩子一天天长大，我们开始走自己父母曾经走的路，变成了比我们父母更唠叨、更爱操心的父母。随着孩子的远行，我们的衰老，我们对孩子却越来越依赖，就像他们幼时无比依赖我们一样，或许某一天，我们想要跟他们亲近都将成为一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