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桃花开

塘溪河

　　南方气候暖和，节令也来得早，往年农历还没出正，桃花就开了。但今年院子里的桃花却有点儿反常。农历正月已尽，新历三月将近，树上还是光秃秃的，花没有开，叶也不见长。就担心起来，怕是去年修剪时下手太重了。心里想，这树栽种几年，几多劫难，真有点对不住它。

　　这是零四年种的树，那时候母亲还健康，小花园得母亲打理，各种花草都长得喜人，小桃树长得尤其快，不到半年就窜到人那么高了，还从花园围墙伸些枝条到墙外去，让人从墙外就感到园里那份生机。引得女儿整天的缠住母亲问，奶奶，什么时候桃树有花开啊？母亲就说，快了，春节就有了。

　　零五年春节时，也许由于栽种日子不长，桃树没有花开，只一树的绿叶，青嫩可人。女儿问母亲问为什么还没有花，母亲也答不出来。于是女儿天天翘首望树，一脸的失望。不久母亲中了风，被大哥带回乡下去了。这年夏天，我也过了香港。家里请不到人，夫人忙里忙外，花园就无暇打理。寒假回家，春节已近，却见桃树只剩下的几片老叶子已经蔫黄，那些枝丫似乎连长芽的意思也没有。记起买树时花圃的园丁说，花要勤剪枝，就拿起剪刀把那大大小小的枝丫剪掉，但见其中一根小小的枝丫上，细细的长了几个苞，也不知是蕾还是芽，就动了恻隐之心，留了下来，其余全剪光了，整株树就只剩下三几枝主干，光秃秃的立在近春的风里。

　　想不到春节刚过，这小枝上竟全是花蕾，到这初六、七，花竟开了，这孤零零的枝丫，报复似的开满了桃花，鲜鲜艳艳，开得竟是那样的恣意，引来不少蜜蝶嬉闹，这一残枝竟成了院子里最热闹的地方。

　　终于后悔起来，要是其他枝条没有剪掉，那么现在，一树桃花，春深似海，该是多么的热闹啊！心里就直责怪着自己。父亲在世时，挂心着家里的农事，每到春播前后就常说：“又该播种了。三月桃花开，四月燕子来，农时是很有规律的。”没到春令，桃树是不会开花的，我怎么就忘了呢？

　　也不知是零六年雨水调匀，抑或是得益于那修剪之功，零六年桃树长势特别好。寒假我回来时，见桃树原来被剪光的枝干上长满了侧枝。到春节，正是“东风着意，先上小桃枝”，花园里其他花木颜色都还老着，桃树所有的枝丫上却已长满了鲜嫩的幼芽和花苞。花苞一天一天的大，近元宵时，那花便成群结队的肆无忌惮的在枝头恣意开放了，似乎只一夜功夫，那花就鲜鲜艳艳地开满了一树。女儿在桃花下欢快地又跳又叫，树上树下无不透着春的张力，这个春显得异常的灿烂和饱满。这树上树下灿烂的笑意，深深地打动了我。还有什么比这人花两欢更令人心醉的呢！

　　看着这明媚的春光，想起母亲，心底下又不由得浮起了一丝惆怅来。要是母亲看到她亲手照看的花树和孙女的笑容是这样灿烂的开放，该是多么的高兴呢。

　　从元宵前开始，桃花烂漫了好些日子，到龙抬头时天飘起了小雨，桃花就开始随雨丝飘落，一季的花期就过了。不久，母亲就病重了，我和妻子得三天两头往乡下跑，花园就疏于料理了。但母亲挺到了秋天还是走了。从母亲病重，到母亲去世后很长一段日子，整整一年，我也无心料理花园，也不知零八年的桃花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败。到这年夏末，遭遇百年一见的台风黑格比横扫，台风过后，整个花园已是一片狼藉。桃树已整个的歪倒在了地上，枝条和叶子密密的遮住了半个花园。只好把所有的枝丫剪掉，三根主枝也半腰截断，扶起主干，重新种上培好土。接下来的日子，天天的浇水施肥，到春节前后也不见枝干有芽冒出，心想，桃树也许真的是活不了了。

　　昨天午饭后，闲着没事，躺在床上看书，只听见女儿在花园里大叫，爸爸，爸爸，有桃花开了。我就赶忙跳了起来，跑到花园里桃树跟前，细细的看了看，摸了摸，只见桃树靠墙的两枝已完全干枯了，只有向南的一枝终于冒出了一丝丝绿芽，在残枝的半腰孤零零的开着一个朵儿，娇滴滴的、无助的开在三月暖暖的阳光里，似乎带着一丝忧伤。这是三月的桃花。这孤零零的朵儿，惹人怜爱，让人痛惜。这早春的心情也就被三月的春风写在这娇小的朵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