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

一段年华

《当你老了》是爱尔兰诗人叶芝献给友人的一首感情热烈而真挚的诗歌，原作写于1893年。北漂歌手赵照把这首诗改编成歌词并作曲，2014年首唱，后被几位知名歌手一再翻唱，在我国广为流传。据说赵照读到叶芝这首诗时，想起母亲在昏黄的灯光下的样子，迸发灵感而开始创作。这首歌深深打动我内心而为我瞩目，是在一次联欢会上，儿子为我献唱了此歌：“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当你老了，走不动了，炉火旁打盹，回忆青春……”

我自然想起我的老母亲，她今年85岁了，真的到了走不动了、在空调房间里坐着打盹的年纪。今年春节之前，做财务工作的我照例很忙，不是说“猪怕过冬，财务怕年终”吗？那阵子虽然不能常常伴母亲左右，但心里还是挂念着她。哥哥姐姐的电话和微信里，母亲是当然的主角，老小孩老小孩，即使知道母亲有些执念、有些想法不对，也就顺她意思办吧。进了腊月后，母亲一再关照姐姐早点为年夜饭备下豌豆苗，姐姐劝说道：过年还早着呢，蔬菜时间长放不住。但到底拗不过她，只好一次次地买，年前就买了好几次。放下手机我轻叹一声，母亲真的年纪大了，记性也不比以前了，许多时候还有点执拗，但她始终把儿女们的平安喜乐作为心头大事。豌豆苗的本地方言叫安菜头子，配上姜丝、界首茶干那就是除夕夜家家户户必上的一道重要蔬菜，寓意是全家人安安稳稳。

母亲年少时与外婆相依为命，生活困顿，母女俩以做针线活为生，外婆裁剪，母亲盘扣撬边绣花。一位邻人半怜悯半轻视地对母亲叹道，家境如此，你这样不识字的小姑娘怕是再无出头之日了。界首解放时，母亲刚15岁，她年纪虽小，却有股不服输的劲儿。镇上办扫盲识字班上晚学，她如饥似渴地学文化，进步很快。因为她积极要求进步，做事认真踏实能吃苦，20岁就入了党。镇上组建编织社时，她担任负责人。后镇上解散编织社，组建农机厂（后期更名为界首钢瓶厂），她再任负责人，是镇上当时少有的几个女干部之一，有过许多荣誉：人代会代表，妇代会代表，界首镇和工业局各种先进。那个年代做干部意味着吃苦在前、享乐在后。母亲回忆曾经与几位为她所尊敬的领导，如老干部杜元坤、女干部徐学英等，一起走路下乡做工作，即使到了饭点时，也不会留下来吃群众的饭菜（不过是极寻常的随粥便饭罢了），紧紧皮带又出发。从小时候起，我就喜欢听母亲讲她的往事，心疼她这辈子吃了太多的苦，暗下决心要让她晚年过得舒心些。后来，父亲突然辞世，我更是加倍地关爱母亲，不想有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

人是群体动物，互相依赖而得以生存。人类生命之始，婴儿是弱小无助的，母亲们的悉心呵护，才得以让一个个小生命健康茁壮生长。人年老以后到了一定年纪，似乎又回归幼儿时代，又一次变得弱小无助，又一次需要关心和体贴，也许这就是生命的轮回。人类不同于动物之处，就是因为我们有情感、有道德，更因为懂得牺牲奉献而显得高贵。中华民族历来有尊老爱幼的传承，也可以说既是美德也是义务。

老年人尽力活得洒脱一些，培养一些有益的兴趣爱好，调整好平和宽容的心态，保重身体、健康快乐地生活。这既是对子女最大的爱护和支持，更是自己晚年高质量生活的前提保障。毕竟人到中年的子女们肩上还背负着许多社会责任和其他家庭责任，如认真工作、继续学习、抚育子女等。人口老龄化是我们国家当前突出的社会矛盾之一，相信政府也会进一步加大养老保障力度。

前两天母亲不慎摔倒了，胳膊疼得不能动，哥哥姐姐带她去了医院。我赶回去陪她，守在她的床边，喂她吃完一点煮烧饼，看着她花白的头发，脑海里浮现出母亲年轻时那张青春洋溢的照片：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两条长辫子垂在胸前，右手握着一卷讲稿。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

文字发表于2019年3月5日《今日高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