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泽秋:白洋河·东南湖·芦苇荡【贵中老三届·校友天地】(第六十四期)

天下齐观

白洋河·东南湖·芦苇荡

黄泽秋

　　池州市的白洋河，出清溪后沿十里长岗东侧，顺东南湖西部，于池州城西的杏花村与秋浦河会合，出池口注入长江。但50多年前东南湖尚未围垦时,却不是这样，那时的白洋河由南往北流向池州城，经过南门外日夜不息地吟唱着向东门外奔去，经东南湖下江口入长江。

　　我小时候，南门外的河水是活水，冬季枯水季节，仅河床中间三四米处，有河水湍急喧闹地流淌。每年初冬腌菜时，母亲带着我挑菜到河里洗，有时大被单也用大腰篮挎去洗。河水清洌，掬水于掌中，清纯扑面，那感觉直到今天，还令我心醉。母亲每次到这里,都要用只大白铁壶灌满河水带回家。那时池州无自来水，城里人吃井水,水质不好,有咸味,河水无污染,泡茶清亮,囗感特别好。虽然有挑河水叫卖的,也不算贵,两分钱一担,但平常人家不愿花这个钱。

　　这条河两岸相隔70多米，中间有三个桥墩，上面架了一座铁桥，桥面是大方木铺成的，大约1米左右宽，并排两列，中间桥面比两旁低10来公分，是在钢架间嵌着木板铺成的，可供人行走。大桥仅容一辆汽车通过，汽车上了桥，车轮分别行驶在两旁大方木铺的桥面上，对面的行人和车辆都得避让。大跃进时，发明一种在载重汽车后牵引三四节拖车的运输法，虽可多装货但不安全，尤其过南门大桥时，最后两节小车厢摇摇摆摆，咣当咣当，路人唯恐避让不及。

河水流到东门外，河床变得平坦，水的流速慢下来，无风时,不盯住河面上的漂浮物，你甚至会以为那是一泓波平如镜的清水。

　　这时节东南湖除远方深处外都没有水，一眼望去是一片大草地，称为东南湖场。被行人踏出的小道，蜿蜒通往江口、碧山，我们的先辈真不同凡响，两个普通地点的命名竟有这般诗情画意。一年多数时间,东南湖被分隔为东湖和南湖，只有在长江丰水时节，江水顶托上来，两湖才会汪洋一片。水涨到岸边，甚至会爬到岸上，这时城里地势低的地方就要受淹了。

　　记得1964年7月上旬连降大雨，白洋河上游山洪暴发，时值长江汛期，东南湖水陡涨。学校抢在洪水进校前匆匆结束期末考试，提前一天半放暑假，学生中午离校时，大水已淹没操场，厨房锅灶间也已进水。返家的同学去南门汽车站，开往青阳和棠溪方向的长途汽车，因东南湖水淹没南门外部分路段改在齐山公路道班旁上客。同学们结伴乘船去齐山，只见建筑在齐山梗上的公路己被淹在水里，路边的大柳树浸在水中，再一看，树的枝梢上有蛇缠绕着，怪吓人的。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第一个冬天，那是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有一个星期天，我和二弟操起扁担绳子和筐子，带点干粮，迎着早晨的阳光向东门外走去。快到东门大桥(现称兴济桥)时，见到路旁有一座庙，白墙黛瓦，黑漆的大门上有一付对联：“万山朝佛国，一水绕禅林”，因为好奇，我认真读，仔细揣摩，所以记住了。当年我无写对联的基本知识，觉得东南湖周边只有一座山，离这庙远得很，说什么“万山”呢？后来懂得了虚实相生的艺术表现手法，才知道这对联实在是写得好的。

　　过桥后沿河向东走，地势渐低，出现了大片芦苇荡。芦苇是种沼泽植物，生长在湖边、池塘、河滩及其出口处等。毛主席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引用了据说是明朝人解缙作的一付对联∶“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一时间我对芦苇心生厌烦，后来想到芦苇生长于墙头是不可能的，只是一个比喻，又释然了。再后来读的书多了，又看到法国十七世纪思想家布莱茲·帕斯卡尔把人比喻为会思想的芦苇，才懂得同一种事物在不同的作家脑子里存在不同的具象。近读一篇资料，说芦苇对水体有很强的净化作用，是治污的好帮手，我不由得对这种植物又增添了几分亲切感。

　　东南湖芦苇产量高，质量好，在池州是闻名的。芦苇杆可编席，也可以直接用来盖屋顶、扎墙、制作小用具，芦苇笋可食用，芦苇叶还能作燃料。我们那天是到收割过的芦苇地里拾苇叶、芦花、断芦杆等柴禾，这活简单，但费时间，路程也远。忙乎一天，弟兄俩拾回二三十斤柴禾。那时城里人买毛柴(也就是树枝、作物秸秆之类)5角钱100斤，30斤柴禾值1角5分钱。想到能聊补家用，虽然辛苦，也是高兴的。

　　阳春三月，东南湖场翠色欲滴，各种颜色的野花风情万种。此时，收割过的芦苇场地上新生的芦苇笋露出地面，池州人称其为芦笋。采摘芦笋要用手掰，这样才不影响芦苇生长，当地方言叫打芦笋。每年这个时节有十多天能打芦笋，此时逢星期天，母亲和我兄弟俩全出动去打芦笋，隔壁邻居吴问天和吴晓云兄妹俩也与我们同去。三年困难时期，为多打点芦笋,上课的日子有时不去上学也要去打。

　　从二月下旬到五月，东南湖场还生长着马兰头、小蒜、蒿子、荠菜、观音菜等各种野菜。正常年景,无论城乡,野菜都是用来喂猪的，除尝鲜外，人们并不经常食用。但在三年困难时期,粮食不够吃，用瓜菜代替，野菜被当作粮食来充饥,东南湖场为池州城百姓战胜饥荒作出了很大贡献。正因为如此，对昔日的东南湖场我始终充满感激之情。

［背景音乐 故乡情］

【编辑制作 齐海纯】

【贵中老三届·校友天地】

2019.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