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半回忆在童年》

曲巧扎西

　   “三春和景美如画，

       槐夏野青山花翠，

       金秋禾穗浪如花，

      穷冬月里尘飞扬”。

        这是我对家乡四季景象变化的描摹，也是记忆深处的刻板印象。小时候，家住在乡下，在一个小山村里，依山麓而居，在一个缓坡上，坡前淌着一条小溪，溪边有几株苍老的杨树，树皮长满了斑斑点点的疮痂，枝条也几分干枯，树荫盖着几块磐石，也藏着一片乘凉的草坪。不远处，灌溉水渠宛延曲折，缓缓流向村头几里处，汇入小溪前转动着一间石磨房，四四方方的田圃整齐地排列在它的周围，如同一部部经卷堆垒在经堂的佛龛台上；村后丘陵的垭口边花草茂盛，巷道两侧长满了茂长的荨麻草，叶柄爬满了草螽。

　　村里的院子大多是由夯土墙围着，如同古时候都邑四周防御的城墙般厚宽而结实，据说都是在包产到户的人民公社后期砌建的，一堵圈住四五户人家，错落有致、方正井然，但经过长年的风蚀雨侵，变得几分凹凸粗糙。院门是木头栅栏做的，两侧用木桩子固定而成。我家的院落由棚、园、庭三部分构成，畜棚面积不大落在院墙的边角，有两扇门，一扇开在院外，一扇对内，马棚和羊圈分离开来，顶部用柽柳密实的盖着，而牛群拴在院外的固定场所。畜棚旁是菜园地，一般种植豌豆和马铃薯，埂边青草葱茏，不忍踩踏而过。夹在中间的则是一间露天茅厕，石阶缝里长满了青苔和蔬草。菜园地右旁是庭院，空旷且绿意盎然，南墙边栽有三颗杨树，枝干高出墙头几尺许，院落边缘杂草丛生，厚墩墩的一排，葱葱茏茏，尤为突出的是那细长的鬃草，笔直地矗立在草堆里半墙高。乱草中我比较喜欢蒲公英，它花瓣数多，根圆锥状，花葶上部紫红色，总苞钟状，根茎里的白色分泌物我们称它为“酸奶”，味酸且具几分苦涩，听说也是可入药材，白色冠毛结成的绒球常常伴随着风吹飘飞，也是我们小时候随手采摘的玩物。院门右内拴着一条藏獒，逢人（生人）进出格外狂肆，就连小猫爬墙见着也会围着木桩狺吠连连，铁链磨地的痕迹至今依稀可见。家屋在院里靠北墙，取材土木，朝东南，门枢共六间，客厅、佛堂、仓库各一间，其余为卧室。

        记得那是六月的天，是属于我们的黄金季节，全村青壮都赶去山上采挖地下黄金——“冬虫夏草”，几乎人去楼空，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这一走就是一个月余，大街小巷沉沦寂寥而空荡，充斥着殷满的凄凉，唯有狗吠声此起彼伏。 为了迎合季节、感受自然，父亲特地把睡床搭在了廊檐下的青稞秆上，每天伴随着布谷鸟鸣和雨声中醒来，睡眼惺忪还可享受清晨的宁静和夏日的清凉。那时候，起身有功课，我和小妹拿着书本在院子里朗读，信步在溪边、树下，说说闹闹，成天乐此不疲。还记得，每当早茶时间到了，父亲用黝黑的陶壶沏好酥油茶，坐在破旧的木凳上远眺着，满院子飘溢着浓郁的香气，使得我们每天飞奔而来，家雀似乎也喜欢这个场景，沉浸其中，不肯离去。

… …

　　花开半季，泥土都带芳香；雨落尘土，万物皆见生机；残忆难拾，离愁别绪黯然；赌物思人，物是已然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