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赋

听月人

　　昨归。临圣教序之《心经》。夜深。倦而卧。

忽梦步于海滩。海水湿足，凛凛之觉，恍然身临其镜。时晨曦初发，红云飘遊，潮浪拍沙。咸风徐来，百骸酥爽。少顷，有雪鹅凌空而下，停于目前。骤然发声曰：先生书艺自视如何？余骇然生惧，怯怯而答：徘徊门庭之外，犹步于此时之滩，遥望不知其远。然心追手摩，不敢或忘也。

雪鹅似有所惑，曰：先生发白若三秋之朝霜，体弱如三伏之晚风，昼起用职业之功，夜来操术业之心。既未见为人所赏之能，亦未见凭借扬名之术。事过半纪，两手空空。然则累月经年，竟兀自跃跃欲试，欣然而卧，乐此不疲。先生所图者何？余惶恐答曰：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外不害天下之仁，内不欺亲朋之义。喜天下之仰慕，离世人之厌弃。悟言一室之内，追学大师之间。所图者无愧也。

又问：一箪食一瓢饮住陋巷，不改其志，回乃一时之楷模，而今又何在哉？先生苦贫者乎？余答曰：君子安贫乐道。先贤圣哲之迹，当识于心、铭于骨、铸于魄也。心有所美，身体力行，追之效之，方得始终也。

鹅若有所思，再问曰：其生也有涯，其死也有限，时不我待，不堪蹉跎。攀龙附凤，待机而动，未尝不可也。余肃然而立，答曰：媚于权贵，委于胁迫，有辱其祖也。而累于功名，机于利害，有伤其骨也。舍大义而取毫釐，犹涉于江而浮于海，望之不见其途，渺而不见其身，有病于魄也，君子岂能为耶？鹅笑曰：善！自此东去大海亿万里，有仙山焉。愿携先生往之。余殊异，欣然应允。

旋即腾空而起，转瞬达于仙山。山顶平旷九千里。山高下旋三万里。仙山虽大而无根焉，随潮起伏，随波飘移。所驻仙圣颜色秀丽如春水，笑容温暖似冬阳。山峦之间飞相交往，景象蔚然。

雪鹅翱翔一周，收翅危崖，变身成仙。余大惊。定神详视，原是逸少。峨冠宽裘，银须飘飘。肤如童子，气高面善，顿生久违之情。羲之一声长啸，王氏、郗氏一众仙圣，齐聚于一亭之内。亭上有松，其冠如盖，连绵数十里。亭中设台，置满佳肴美酒。方入坐，乃荐曰：此子性良，不群世俗，追吾书风，小有所得。吾喜之，今收为徒，以嘉其行，以传风雅，请厚之。众仙圣皆以酒贺之。俄而，大醉方醒。

一窗繁星，灿灿闪烁。一带湘水，脉脉寂静。一支鹅羽，赫然在握。

起而查书，梦中所见，竟同于《列子·汤问》所述，唏嘘不已。时人传言，该书乃晋人所集，信哉！遂赋诗以记之：

醴泉投师意不休，

右军何如神龙游。

及壮子孙当慰籍，

乃翁灵台在瀛洲。

三月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