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临近年关,街头巷尾的各式美发店生意火爆,无论是装修豪华、流光溢彩的高端造型会所,还是房间逼仄、破败简陋的理发店,都有自己忠实的客户群,熙熙攘攘,人满为患。 </h3><h3> 洗、剪、吹、烫、染……造型师们个个使出18般武艺,连续奋战,有时彻夜不休,店里灯火通明。虽然精疲力竭,可日益鼓涨的口袋,顾客们期盼的眼神,又令他们满血复活,元气满满,恨不能秒变三头六臂好多接几单。</h3><h3><br></h3><h3>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h3><h3> 新春伊始,“洗心革面”的风俗、观念在市民心中早已根深蒂固。穿新衣、戴新帽、再</h3><h3>配上好看时尚的发型,就更完美了。新年新</h3><h3>气象,这应该是对新年的最大尊重,仪式感足足。 </h3><h3> </h3><h3>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h3><h3> </h3><h3> 即便此刻去倒饬头发是对耐心地极大考验,加之收费昂贵,也阻挡不了大家火一般的热情。</h3> <h3> 每每这时,路过人影浮动的美发店,我总忍不住驻足凝望,窃喜中夹有一丝怅然。</h3><h3><br></h3><h3> 喜的是不用去凑这个热闹,生平最怕等</h3><h3>待 ; 怅的是少了很多人生体验,发型永远一</h3><h3>成不变,美发师几乎赚不了我的钱 (其实这是我最不想节省的钱。)</h3> <h3> 印象中,房间的相框里有张黑白照片,年代久远且已微微泛黄,那是老妈年轻时在南京灵谷寺的留影,一根粗黑油亮的大辫子绕过耳畔搭在胸前,她也曾多次津津乐道这张照片当年被摆在照相馆橱窗里展示的光辉历史。</h3><h3><br></h3><h3> 妈妈应该有大辫子情结,喜欢姑娘家留长发扎辫子。不仅自己践行,而且从小就不让我们姊妹剪发,不辞劳苦,亲力亲为,每天坚持为长发及腰的我们梳理长辫,十几年如一日,韧性与执着让她的同事们为之叹服。</h3><h3> </h3><h3> 每每忆起,清晰如昨。以至于闺蜜总说她印象最深的一幕是儿时的我端坐在故居小院的竹椅上,我妈一边为我扎辫子,一边和她聊家常。</h3><h3> 上学时,每天一大早她把我们姊妹叫起来,洗漱完毕后,我们就各自坐到书桌边,迷迷糊糊地开始小和尚念经~晨读。她则站到我们的身后,快速地依次为我们梳理长辫。</h3><h3><br></h3><h3> 读书梳头两不误,先用一根长长的彩色弹性发带绑住发根,再分成三股,熟练轻巧地编出一股股紧密的麻花,而且不让留刘海,认为那样俗气、写字时戳眼睛。 由于时间紧,她顾不上温柔,经常由于头发打结、用力过猛,我们会冷不丁爆出一声尖叫。</h3><h3> </h3><h3> 常年累月的机械重复让妈妈技艺娴熟,编一根长辫只要几分钟。</h3> <h3> 那时班里的女同学发型各异: 干练的运动头; 上下翻飞的短马尾; 新潮的蘑菇头; 更有开明开放的家长居然还允许孩子烫发,像《血疑》中大岛幸子的齐耳卷。(当年觉得不可思议同时也羡慕不已) 。 </h3><h3> </h3><h3> 她们中有的一会儿把头发烫卷,一会儿又拉直,折腾不休,简直是蔡依林的《看我七十二变》。</h3><h3> </h3><h3> 时间一长,审美疲劳,也对自己的长辫产生了厌倦,特别是学了《藤野先生》里描写清朝留学生的那一段,让我认为长辫子是满清遗老遗少的标志,那种陈腐没落更让我深恶痛绝,必欲剪之而后快。</h3><h3> 现在想来,这二者有何关联,多么可笑的逻辑?</h3><h3> </h3><h3> 于是我绞尽脑汁,以各种理由试图说服固执的妈妈,好一剪了之: 什么梳辫子耽误时间, 长发洗起来麻烦,甚至搬出未经考证的科学道理: 头发吸收营养,太长影响智力……</h3><h3> 可无论我怎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专制的老妈丝毫不为所动。她的理论是:女生扎长辫简单利落、文雅大方。学生时代别总想着在头发上做文章,外务心太重,还有心思学习吗?</h3><h3> </h3><h3> 《孝经》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h3><h3> </h3><h3> 母亲大人坚决不同意,只有作罢。</h3><h3> </h3><h3> 就这样大辫子一留就是十几年,在它的晃晃悠悠中,我的豆蔻年华渐行渐远……</h3> <h3> 直至高中毕业,剪发的念头又坚定地蹦了出来,虽然老妈一再苦口婆心地劝我,但我心意决绝。</h3><h3> </h3><h3> 在我的软硬兼施下,她终于无可奈何地默许了。可能她想通了,儿大不由娘。翅膀硬了,总是要远走高飞的。再说,即将出去求学,她总不能跟我一起去大学帮我梳辫子吧。管的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呀。</h3><h3> </h3><h3> 那日,理发师毫不吝惜地挥起剪刀,寒光一闪,咔嚓一声,我的大辫子生涯戛然而止,母亲的眼中满满的不舍、遗憾……她缓缓摩挲着剪下的大辫子,她梳了十几年,陪伴了我,也陪伴了她的麻花辫,失魂落魄。</h3><h3> </h3><h3> 那时我少不更事,并不理解她的失落,反之还有一种斗争胜利的快感和新鲜感,竟得意洋洋地对同学说: 剪掉了长辫,如同打碎了压迫我十几年的枷锁。 肤浅的我甚至还为自己小小年纪就能灵光乍现、说出如此金句而沾沾自喜。</h3> <h3> 古人说:发如韭,剪复生。头发剪了,还会长呀,有什么好难过好留恋的?</h3><h3> </h3><h3> 谁料事实并非如此。</h3><h3> </h3><h3> 我生性懒怠,成年后仍保留了儿时的习惯,不喜欢打理头发,顺其自然,让它自由生长,可每每过了一段时间,它就开始无声地抗议,发梢发黄、开叉、干枯。</h3><h3> </h3><h3> 有时突发奇想, 假如现在的我依然长发及腰,那条漆黑如云、溜光水滑的大辫子依然在后背腾挪跌宕,走上街头,回头率一定百分之百,简直是一种高级炫富! </h3><h3> </h3><h3> 可这是怎样一种奢望,千金难求。 大辫子及梳辫子的人都已悄然远去,只能在记忆中沉淀、沉淀……</h3> <h3> </h3><h3> 拥有时不知珍惜,失去了方知可贵。 </h3><h3> 人生大多如此。</h3> <h3> 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惟余回忆,慰我心扉。</h3><h3> 翻开高中毕业纪念册,一位男同学~当年的班长,是这样写的:</h3><h3> </h3><h3> 一想到你,眼前就浮现出那匆匆的背影,那走起路来一甩一甩、上下翻飞的大辫子,一个充满中国味的古典女孩……</h3><h3> </h3><h3> </h3><h3> (涂于2、26日晚)</h3> <h3>“待我长发及腰,将军归来可否?”</h3><h3><br></h3><h3>待我长发及腰,</h3><h3>将军归来可否?</h3><h3>此身君子意逍遥,</h3><h3>怎奈山河萧萧。</h3><h3>天光乍破遇,</h3><h3>暮雪白头老。</h3><h3>寒剑默听奔雷,</h3><h3>长枪独守空壕。</h3><h3>醉卧沙场君莫笑,</h3><h3>一夜吹彻画角。</h3><h3>江南晚来客,</h3><h3>红绳结发梢。</h3><h3><br></h3><h3>回信:</h3><h3>待卿长发及腰,</h3><h3>我必凯旋回朝。</h3><h3>昔日纵马任逍遥,</h3><h3>俱是少年英豪。</h3><h3>东都霞色好,</h3><h3>西湖烟波渺。</h3><h3>执枪血战八方,</h3><h3>誓守山河多娇。</h3><h3>应有得胜归来日,</h3><h3>与卿共度良宵。</h3><h3>盼携手终老,</h3><h3>愿与子同袍。</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