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火车上的第一天</h3><h3>我站起来,伸手将我的木头手提箱从行李架上取下来,打开它,取出纸和笔,再把手提箱放回行李架上。我坐下来开始写信。</h3><h3>不一会儿,一位高个子女青年来到了我身边,“你在写什么呢?”她问我。</h3><h3>“我给我的爸爸妈妈写信。”我说,抬起头看了她一下。</h3><h3>“你写信怎么还画画了?”</h3><h3>“我的爸爸妈妈都没文化,我就画画告诉他们我的事。”我说。</h3><h3>这位女青年后来成了我的闺蜜。</h3><h3>在不久前的一次老知青的聚会上,我给大家讲了关于我的一幅漫画的故事。就在那次活动中,胡女士,我的闺蜜, 向我提及了当年我在火车上以画画代替写信的事。我这才记起来那个过去了半个多世纪的往事。</h3><h3>我对绘画的喜好源自于我上小学时的一次作业。美术老师要求学生按照画册上一个大红苹果的样子,用蜡笔在作业本上的一个未上色的白苹果上面涂颜色。我却用铅笔在另一张纸上画了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红苹果,然后再上色。这个作业花了我不少时间。直到第二天交作业的时候,我看到了别人的作业,才知自己的作业不符合老师的要求了。但是,从此我对画画有了兴趣,有了信心,认为自己可以画出很好的画。</h3><h3>那个美术老师是个年纪大的老师。有一次我看见他正在给学校的板报墙上画松树。我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他画。我喜欢他画的松树,我也想学画松树。回家以后,我在纸上也能画出松树了。</h3><h3>在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我正在写作业,发现我的小妹妹站在旁边看着我。我觉得她那红红的小脸太美了,想马上把她画下来。于是,我在一张白纸上很快地画下了她的脸。</h3><h3>“爸爸,妈妈,你们快看看,我画得像不像小妹妹呀?”我自豪地举着我的画给他们看。</h3><h3>“嗯,还真的像呢。”父母亲异口同声地说。</h3><h3>还有一次,我看到一张年画上的嫦娥奔月的画特好看,我想把嫦娥画下来。</h3><h3>我先在纸上练了两次,觉得有把握了,就站到我父母的大床上,在床那一边的大白墙上,用了红、黄、蓝三种颜色的粉笔画了个大大的仙女。一个神态美丽的飘飘欲仙的仙女。这个画在墙上留了很多年,也留在了我妹妹们的记忆中。当老姐妹们重逢的时候,她们多次提到我的这个仙女画,称赞这个画。</h3><h3>没想到自己的绘画潜能在以后的知青生活的磨难中,成了一件自卫反击的锐器</h3><h3>这列火车从上海到吐鲁番终点站要用七十二小时,即四天三夜。在第一天傍晚时分,火车到了南京,它停了两个小时左右。因为 长江上面没有大桥,火车要依靠船摆渡。我真想看看火车是怎么摆渡的,看看长江有多宽,可是车上的知青是不允许自由行动的。我熟悉上海黄浦江上的摆渡,见过汽车开到大船上,让大船从此岸送到彼岸。实际上我在上海只经历过三次摆渡。第一次是为了完成共青团的任务,学农任务。农村在黄浦江的东边。我和一位团员摆渡去了浦东,联系好了一个生产队。第二次是带领我们班团支部全体团员摆渡去那个生产队劳动,在田地里拔野草。第三次是跟我的朋友一起去玩,谈恋爱去。我乐意和心中喜爱的朋友走,再次体验摆渡的乐趣。我站在船舷内侧,抬眼望去,黄浦江宽阔的江面上大船小船穿梭不停。有几艘特别高大的船只正雄赳赳地停泊在著名的江南造船厂附近。还有更多的被满满的货物压得快要沉下水的小型的船,不慌不忙地在中心航道上航行。我清楚地看见黄而浑浊的含有泥沙的江水翻卷着均匀的美丽的小波浪向吴淞口方向浩荡流去。虽然肌肤未触到江水,我能感觉江水的超大浮力,从双脚传上来的摆渡船马达沉闷震动,使我感到江水巨大的阻力。我们的摆渡船鸣笛了,它缓缓靠岸停泊。我和我的朋友上了岸,在浦东的不很宽的公路旁边漫步。公路两边是杂草。看到左前方有个建筑物,我俩走到房子旁边,双脚站在杂草里。没有车,没有人,是个谈恋爱的地方了。我准备迎接他对我的亲密动作。可能是我太幼稚,还没到激情澎湃的阶段,陌生的环境让我紧张,我怕万一野草里有蛇或虫来咬我们一口,那后果将不堪设想了。“这儿有点儿危险,”我对他说,“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吧。”我俩就这样结束了一次约会,往回走,摆渡,返回浦西,回家。</h3><h3>知青火车的汽笛声响了,把我从回忆中拉回来。知青火车已经完成了摆渡,开始快速向前方运行。夜色没让我看到长江真面目,待来日吧。我们离故乡上海越来越远了,可是内心依然兴奋,准备好引接新一天的到来。也许是因为身穿绿军装的缘故,知青们都以解放军战士自居,车上秩序良好。夜里,大家轮流趴在小桌上睡觉,或者坐着,靠在靠背闭上眼睛就睡了。我觉得车上的饭菜比自己家的饭菜好吃。白天,我喜欢看车窗外的风景。</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