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我的童年</p><p> 前言</p><p>父亲陈植燊(陈嘉芝,1905至1981),从这一代开始,我们陈家香火至今延续了113年,目前已发展到第五代,将近百人。我属于第二代,我有哥哥,姐姐,弟弟九人,我排行第八,今年已65岁,即将步入人生七十古来稀。</p><p>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童年,在不同的年代,不同环境长大,回忆过去,我感概万千,辛酸苦辣涌上心头。今天,我把我童年的故事写出来,是因为我体会到亲情的珍贵与份量,如果没有父母和四姐的亲情付出,就没有今天的我!感恩,永远在我心中!陈家小字辈们,你们应当记住,你们的成长,每一步,每个环节,都渗透着父母的爱与艰辛,无论你身在何处,走有多远,都有一份沉甸甸的牵挂与呼喚。</p> <p>我的童年(第一篇)</p><p> 起死回生</p><p>我爸3岁时,爷爷过世,奶奶带上年幼的父亲,四处讨饭,过上乞丐的生活。父亲6岁时,给一位老中医当药童,从此,父亲与中医结下深缘,行医70年,父亲勤奋好学,医术十分了得,挽救无数人的生命,其中也包括我。</p><p>1955年我2岁,海口市经历一场大台风,暴风急雨与海水倒灌,将整个海口市淹没,我正出麻诊发高烧,洪水将家淹没了,家人与我失散,我被解放军救援队救出安置在海南军区第一招待所二楼楼梯口(现解放西路海口九小旁),由于淋雨,冷,饿,没喝水,高烧达41度,我睡在冰凉的地板上,昏过去了。台风过后第二天,家人找解放军救援队打听我的下落,找到我时已昏迷不醒,我被送去医院,第二天上午,四姐给我送早餐来医院,发现病床上没有我,便问医生护土:"我弟弟去哪了?“医生说"死了,在太平间里呢。”四姐哭了,跑去告诉父亲,父亲与四姐来到医院太平间,见到我睡在死人堆里,父亲摸着我的脉搏,有微弱的跳动,发现我还活着,便抱我回家,用中医给予我治疗。在家里,我仍昏迷不醒,口不能张开,每天母亲与四姐在我鼻腔里插管喂药,喂食,喂水。十多天后,我醒了,张开眼睛,第一眼看见四姐,便叫"姐姐,姐姐快过来"。四姐见状,喜出望外,抱着我说,你醒了,太好了!当时的我瘦得皮包骨,元气大伤,为了尽快恢复我的身体健康,母亲与四姐天天给我增加营养,父母晚上去白沙门偏辟的沙滩上炼猴膏,给我服用恢复元气。</p><p> 经父亲几个月治疗与母亲,四姐的照料,我终于起死回生,病后的我,脚软不能走路,四姐总背着我,到哪都背着我。</p><p> 陈川荣写于2018.5.30日</p> <p>我的童年(第二篇)</p><p> 送人抚养</p><p> 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每月94元的工资仍不够补贴家里的开支,相当的困难。房子是租的,木板房,房顶是油毡铺的,房子只有10平方米大。家徒四壁,里面放二张床就塞满了,一张床得睡三个人。一年四季我们都光着脚,家里只有一双木屐。只有晚上洗澡要上床时,才能轮流穿上它。平时吃的都是稀粥与空心菜,难得吃上荤的。我的印象中一年只吃上两顿干饭,一顿在大年三十除夕夜,一顿在我生日的那一天。这一天,妈妈会煮上干饭与一个红鸡蛋,加赏一勺猪油伴饭。除此之外,我感觉什么时候都饿饿的。</p><p> 大约在我6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位40岁上下的大婶,她无儿无女没有老公,单身一人。她对我总是格外的亲切,每次来总带来一些吃的,什么番薯啊,鸡蛋啊,包子啊。有一天她对我妈妈说,这小孩我特别喜欢,你们家小孩多,送给我养怎样?妈妈觉得也是,就同意了。我被带走了,大婶对我可是呵护极致,每顿不是鱼,就是肉,吃好睡好。有一次,带我去看苏联电影,名字叫“夏伯阳”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进电影院,那电影情节是打仗的,我看得好过瘾,心里美滋滋的。</p><p> 十几天后,父亲回家看到空荡荡的,已经许久未见到我了,便问妈妈,妚荣去哪了?妈说:“已经送给大婶养了”。父亲生气了,怎么行,再穷,再困难,自己的孩子不许送给别人,赶紧给我带回来。于是父亲找到了我,把我带回家了。 </p><p>1959年,爸爸被评上了海口市的劳模,作为海口的代表,被邀请到到北京天安门观礼台,看五一节大游行,还可以见到毛主席了,当时能见到毛泽东主席是多么荣幸的事。我们全家都为爸爸感到高兴。爸爸回到海口的那一天,我从木板房的小孔往外看,爸爸手里提着一个文件袋,正进家门。我立即飞奔过去抱住了他,爸爸摸了摸我的小脸,从袋里拿出一个包子,递给我。我大口小口地咽着,好香啊。</p><p> 陈川荣写于2018.5.31日</p> <p>我的童年(第三篇)</p><p> 顽童</p><p> 1960年,我7岁了,也上了海口市第九小学校一年级。原来在海口广场旁边住的木板房被十一小征用了,我家又搬到了一中的草房住下了,也是租的。家里仍然很困难。每当放学回家晚了,过了开饭时间便没有饭吃。有一次我回晚了,锅已见底只剩下米糠,我肚子饿得咕噜叫。我离开家,在外闲逛,不知不觉来到了海口东门菜市场,这里热闹非凡。有卖熟番薯的,有卖熟玉米的,也有卖甘蔗的,我晃来晃去,没钱买啊。便上前去与小贩老太婆搭讪,还讲价还价,趁着老太婆不注意,我偷了两个熟番薯塞到书包里,完了又去卖甘蔗那偷了一条甘庶。然后躲在一边吃饱了再回家。以后一没饭吃,肚子饿,我便经常光顾东门菜场,偷了多次没有被发现过。</p><p> 小时候,我特顽皮,经常被母亲打,赶出家门。有一次,我又被母亲打骂了。我被赶出家门,为了生存,我只好又去东门菜巿场光顾了。不是偷番薯就是偷玉米,填饱了肚子。晩上我跑到一中露天的手压机械井,脱光衣服,手摇水洗了个大澡,然后到一中的教室里睡觉,第二天照常去上课了。就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持续了十几天,不回家。有一天,我饿晕了,倒在市一中的操场草坪上。被堂姐陈玉兰发现了,她将我扶起来,请我在外面吃了顿饭,带我去理发店剪了头发。然后把我带回家。玉兰姐跟我妈妈说,妚荣毕竟是您的亲生儿子,以后不要赶他出家门了。从此以后,母亲虽然不赶我出门了,但打骂仍不断,我在她的眼里,是个坏孩子。</p><p> 大哥陈川环的妻子生了女儿陈林娟,我看着嫂子煮的米糊,锅底还有一些剩的,闻起来好香啊。我与嫂子谈判,以后我帮你干活,带小孩,挑水,负责水缸满满的。你把剩下的米糊给我吃好吗?嫂子答应了。每天中午一到婴儿吃饭时间,我就到嫂子家等候了,为了几口米糊。我用劳动来换来填饱肚子。</p><p> 晚上家里只有一盏煤油灯,地方小又挤不下,我经常是晚上去路边的电线杆边,坐在地上借着微弱的灯光做功课,做完了再回家。</p><p> 陈川荣写于2018.6.1日</p> <p>我的童年(第四篇)</p><p> 捡钱与偷钱</p><p> 1959年,海口市举行各机关单位职工男女篮球比赛。四姐陈丽英是海口市邮电局女篮主力队员,我好想亲眼看到姐姐在球场上的飒爽英姿。每当有四姐参加的赛事,我都去看。海口灯光球场就在九小的对面。整个篮球场都是木板搭建的,一排排的座位背后都是空的,看球的人很多,场面热闹。我没钱买票,人小机灵,在门口检票时,我会夹在俩大人之间混进去。中场休息了,我上厕所,回来时路过座位底下,捡到一枚两分钱的硬币。我开心极了,一定是看球的人不小心从座位上掉下来的。我借着夜光我顺着座位底下寻找,又捡到了一分钱(当时的零钱有一分,二分,五分的)。当晩我竟然捡了二块多钱。从那以后,每逢有球赛,我都去捡钱。几场篮球赛下来,我大约捡了8块钱,心里美滋滋的。</p><p> 市九小学校门囗,平时都有些小商贩在卖芝麻糖和花生糖,还有凉拌海菜等一些小吃。每当我走过,芝麻糖的香味扑面而来,我没有钱买,只好远远看着。现在有钱了,我可以去买了,一分钱一块芝麻糖,我嚼着是那么的香。放学后,我还去小书店租小人书看,什么孙悟空大闹天宫啊,哪吒闹海啊,三国演义啊,杨家将啊,整天游离在书海里,过过书瘾。</p><p> 1960年,三哥陈川鉴已在海中读初中了,是住校的,妈妈会安排好每月的伙食费给他。有一天,三哥把我拉到一边,说:“我没钱吃饭了,你负责帮我去爸爸那偷5块钱”。我不干,三哥说:“你不去偷我就打你,看你去不去”。我平时虽然调皮,却从来没动过家的任何东西。三哥两眼瞪着我,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无奈之下只好答应。晚上我装着睡觉,大约晚上12点左右,我瞅着父母亲睡着了,便悄悄地在爸爸放衣服的柜子上搜裤兜,里面只有一张5元的。偷到了钱,我才睡下。第二天早上,三哥早已在外头等我,我急忙出门,把5元钱交给了三哥,他拿着钱就赶去海中上课了。爸爸的习惯是毎天早上都要去咖啡店喝咖啡,这天他往裤兜里掏钱却发现没钱了。中午回家吃饭时告诉妈妈。妈妈说:“一定是妚荣偷的”,我说:“我没有”,妈妈见我不承认,便拉着我到家旁边的一个大枇杷树下用绳子捆绑起来,用一根小细条的竹子抽打我。一边打一边问:“是不是你偷的,把钱拿出来”,竹条往我脚上,手上,肚子上猛抽,青一条红一条,疼得我大声豪哭。闻到哭声,周围邻居们都跑来观看。三姐陈淑兰与堂姐陈玉兰都在旁边看热闹。妈妈的脾气非常暴躁,一边打一边喊,你承不承认,赶快把钱交出来……。我实在撑不住了,便承认,钱是我偷的,压在九小学校边的一块石头下(这些都是三哥吩咐我这么说的)妈妈见状,为我松绑。在三姐与堂姐的押送下,跟着我去拿钱。到了那,我指着那块预先放好的砖头说,钱就在那砖头底下。三姐掀开石头,哪里有钱啊。三姐,堂姐回家后向母亲复命,钱没有了,母亲也无奈。过后此事就不了了之了。</p><p> 三哥啊三哥,你把钱拿走了,我却代你受罪。直到今天已经过去了58年,我一直未向三哥提起这件事。那一年,我才7岁,如果是解放前,我一定是个很棒的小小共产党员,经受了严刑拷打后,不供出事实,不屈不挠。</p><p> 陈川荣写于2018.6.2</p> <p>我的童年(第五篇)</p><p> 一斤丝干仔与偷鱼</p><p>1958年至1961年,国家在搞大跃进,人民公社,炼钢铁,吃大锅饭。国家经济政策失误,经济一度崩盘。加上苏联逼债,天灾人祸,物质很紧张,人民生活相当困难。当时全国有无数人得了水肿与死于饥饿。</p><p> 妈妈担心爸爸身体健康,没营养扛不住,便千方百计找吃的。有一天,有一位阿姨挑着担子叫卖,妈妈凑上前去看,是在卖丝干仔鱼(海南话)妈妈问价是12块钱一斤,这么贵,简直是天价啊,但这鱼平时难得见到。妈妈还是忍痛割爱买了一斤回来,这下有鱼吃了,我开心极了。可妈妈却严肃的对我与弟弟陈川军说:“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买这斤鱼是为了给你们爸爸补充营养的,不是买给你们两个人吃的”。到吃饭时,我俩眼瞪瞪地盯着看,看着爸爸吃,口水直流,还是忍住咽下去了。这一幕,直到现在大脑里还挥之不去。</p><p> 住在一中附近有三个鱼塘,其中一个比较偏僻,鱼塘边有茅厕,大便直接掉到鱼塘里,鱼当饲料。我想,我从茅厕往下钓鱼应该没人发现。我便买来送线(海南话),绑上一个鱼勾,用蚯蚓当诱饵。白天这里很安静,我蹲在茅厕里,把线扔下鱼塘钓鱼,不一阵,有鱼上钩了,我拉起线。一只几两重的福寿鱼钓上来了,我兴奋极了,赶快去摘了一支椰子叶(做年糕用的那一种),撕掉叶子,留下中间那条叶骨,然后用叶骨来串鱼,鱼是从鱼须边穿过的。一会我就钓了一串鱼,丰收了,可以了。我趁人不注意,溜走了。我把这些鱼拿到市场去卖,有时候,就近卖掉,也能换来几毛钱。这样的话,我又可以去租小人书看了。</p><p> 有一次,鱼塘水倒灌,有几个小孩都来到了池塘,大把的鱼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赶紧去找来一支扁担。一扁担对着鱼头打下去。鱼被打晕了,浮了上来,池塘很深(我会游泳)我跳下池塘去捞。哇,好大的一条鱼,有10斤重,我欣喜极了,心想,这条鱼可以卖大价钱了。还没走出池塘,有小孩在喊,不好了,黑心肝(一中学校的司务长,他胸口长毛,称黑心肝)走过来了。他们撒腿就跑,我抱着这条大鱼跑不动了,只见黑心肝对着我追来。大喊:“你敢跑,你敢跑”,情急之下,我只好把鱼扔在草丛里,一溜烟跑掉了,许久我回头一看,没人追了,我才停下。这时我慢慢往回走,在草丛里寻找那条大鱼,可惜,那条大鱼已经找不到了。</p><p> 陈川荣写于2018.6.2日</p> <p>我的童年(第六篇)</p><p> 救人</p><p> </p><p> 1960年,我7岁了,邻居杨德深(杨比我大二岁)他爸爸是海口市粮食局的管理员,他偶尔会分一些花生糠饼给我吃(用花生壳碾碎压榨成饼状,给猪吃的饲料。)吃了花生糠饼,我的肚子涨涨的。有一天,天降大雨,离家不远处有一新的地基(现在的海南物质局的位置)里面涨满了水,杨约我去游泳,我说我可以跟你去,但我不会游。我们几个小孩来到了地基前,杨看到我不肯往水里跳,就说:“有我在你怕什么”便从后面一推,我掉到水里了,看到我喝了不少水,杨才下水拉我上来。从那一次后,我便立志学会了游泳。</p><p> 三年后,1963年,我10岁,与往常一样,我又来到了一中池塘,我蹲在茅厕钓鱼。池塘的另一边有两个大约5岁的男孩在玩耍,怱然一个小男孩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我一看,有个小男孩已跌入池塘,水已淹没他的头顶,只见两只小手挣扎着。我立刻放下钓鱼线。急跑过去,一跃入水,游到他的身边,一手托起他,往岸边游去。上了岸,我把他往地上一放,呛出了几口水。由于我救的及时,这小男孩只吃了些水,一会就没事了。我对他俩说,这里不能玩,赶紧回家换衣服去。看到他俩离开了,我才回来钓鱼。这一次我又钓到了一串鱼。由于我救了小男孩,我平生第一次感到无比的快乐。</p><p> 陈川荣写于2018.6.3日</p> <p>我的童年(第七篇)</p><p>在贫困中成长</p><p> 父亲的工资常常是入不敷出,母亲为这个家日夜操劳着,但常常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每年过节,家里的米缸已经见底,别人都为过年准备年货,我家却为没钱买米而发愁。这时的大姐陈玉凤己嫁到泰国了,每年大姐都习惯年前寄钱回家,每次年前二十六、七钱就寄到了,每次都寄100元港币。</p><p> 1963年,我家也与往常一样,在翘首期盼着大姐寄钱的佳音,都旧历廿九了,钱还未收到。母亲自言自语地说,明天就除夕了,如果再收不到寄来的钱,全家这个年就得饿肚子了。除夕这天中午,父亲回家来告诉母亲,大姐的钱收到了。我们喜出望外,是港币100元,兑换成人民币29元。我兴奋地跟着母亲去粮店买米,有了米过年不会饿肚子了。</p><p> 平时,家里经常有揭不开锅的时候,母亲带着我去找四姐。母亲对四姐说:“家里没钱买米了”,这时四姐会从裤兜里拿出5块钱交给母亲(那时候四姐每月的工资才二十几元)。尽管如此,我还是经常吃见影的稀粥,肚子什么时候都是饿的。有一次母亲带我去农民地里找吃的,那是一大片已经收过的番薯地(现在旧机场旁边的道客村)。我们用四耙锄头一点点地翻,终于刨出了一些番薯根。回家把番薯根洗净剁碎煮粥吃,这样也能填饱肚了。</p><p> 为了节省柴火钱,我有几次陪着母亲去十六公里外的松树林(新海林场)耙松草,耙满了二担松草后,已经过了中午,母亲拿出两个煮熟的番薯与自带的一瓶开水,这就是中午饭了。歇了一会,我们母子俩各挑一担松草往回走。好几十斤重啊,十六公里的路程。太阳高照,汗流浃背,还得咬咬牙把松草挑回家。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那时候我10岁,已经懂得为家里分担家务活了。</p><p> 那时候的我,正处在长身体时期,饭都吃不饱,人又瘦小,就象一个发育不良的小孩。印象中的我,没有一件新衣服,都是二哥,三哥穿小了,母亲再拿去修补,才给我穿的。</p><p> 童年的我,在贫困中成长,勤奋的本质不变。长大了以后,我仍然能吃苦耐劳。</p><p>1966年,父亲在大同里买了一块地,建了六间瓦房,每间十二平方米。总造价不到一万块元。为了节省建房开支,每天晚上,我与二哥陈川真,三哥陈川鉴,四姐夫庄耿民一起,去南大桥不远的地方挖沙,又去现在龙昆南路的位置拉土填地基。干到三更半夜时,肚子饿得难受,没有吃的,只好忍着去睡觉。到第二天天亮,再继续干。那时没钱请一个劳工,我起着一个小工的作用,伴水泥,搬砖,挑沙。我们夜以继日,一直坚持干到房子完工。当一排新瓦房立在眼前的时候,父亲开心地说:“我们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我多年的愿望实现了(之前住的木板房与草房都是租的)”。</p><p> 1967年,我已经14岁了。我家已搬到了大同里6号,当时大同里都在兴建房屋。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我去当苦力。我看到公路边都堆着许多砖头与沙子。我去找房主商量,一车(手扶拖拉机一车)石头我帮你挑进去,你给我20块钱怎样?房主同意了,我便找来挑担,一边挑10个砖头,一担挑20个砖头,约有100斤重。如果是一车沙子,我出价10元,就这样,我靠自己的努力来赚钱交给母亲,补贴家用。</p><p> 直到1969年,我16岁了,初中毕业后去了罗牛山干校,领到第一个月工资回海口后,我买了一双拖鞋,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有了自己的鞋,穿上那一刻,我热泪盈眶……,16年了,不管是在烈日炎热,还是刺骨寒冷的日子里,我都是光着脚走在上学的路上,悠逛在大街小巷中,承受着贫穷与无奈。</p><p> 陈川荣写于2018.6.4日</p> <p><br></p><p>我的童年(第八篇)</p><p>回老家过年</p><p><br></p><p> 我的奶奶与陈惠兰姐(华华的母亲)是同村人,六十年代我海口的家与兰姐的家近在咫尺,距离约二,三百米。父亲是她家的常客,每天下班回家必经之路,父亲会到兰姐家坐一会,喝咖啡拉家常。我小时侯穿的衣服,缝缝补补或做新衣服,都是出于兰姐的手艺,当然是免费的啰。母亲对我说过,1937年日本人侵海南时,惠兰姐约十几岁左右,父亲带上我们一家和兰姐(兰姐的父亲已经在租界做生意了)逃往湛江西霞租界,日本战败投降后,我们家又与兰姐一起回海南。</p><p> 1962年,父亲与兰姐相约回文昌老家过年。腊月二十八,父母带上我和弟弟一行四人踏上回家的路程。父辈的旧居,是一栋老院子,老屋前后小小的院落,瓦房方型,约一百五十平米,四房一厅,房与房之间,房与客厅之间隔墙材料都是石盐料(海南话),没有地砖是黑土地夯实的地面,高低不平,屋的旁边是厨房,厨房内堆满了农具,锄头,铲,镰刀,稻谷手动脱粒机和稻谷脱粒鼓风机。厨房的后面是牛舍和猪舍,望着这老土的农具,就明白了我的祖辈及父母是典型的中国农民。老屋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这一方水土养育着我的先辈,父母及哥哥姐姐们,此刻,一种浓浓的乡情,乡愁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得到升华,寻根,叶落归根的内涵和意义,在这里我找到了答案。</p><p> 大年三十,父母带上我和弟弟走进了兰姐的娘家,兰姐称我父亲为叔叔。这时,大人们忙着寒暄,喝茶喝咖啡,啃瓜子,而我则绕着房子的四周走了一圈,哇,房子好大好漂亮,这是典型的海南农村十三排屋的建筑。深深的大院,有七,八排的大屋,每一排都有横,竖的大房子,我从第一排走到第八排。客厅,厨房与内院,宽敞明亮,舒服,每一排都是一大套间。高高的石砖墙,就象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的乔家大院。屋内的沙发,坐椅,摆设都是古香古味,我心想,惠兰姐的家真有钱。我家差距太大了。除夕的晚餐,有白切鸡,盐焗鸡,大鱼大肉,是我平生第一次最为丰富的大餐。那顿饭香啊!至今难以忘怀。饭后的除夕夜,三哥(兰姐的三哥哥,华华的三伯父)拉着我到门外放鞭炮,烟花。随着烟花绽放出一串串美丽的火光,炮仗呯、呯、呯一束束的亮光往上升,夜空亮了。我开心极了,因为我家穷,连饭都吃不饱,哪有钱买烟花炮仗啊!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放烟花。烟花爆竹放完了,看到我恋恋不舍,三哥又去附近的小卖部买炮仗了,他想让我玩个够。这个春节,我过得最开心了!小小年纪的我,为三哥如此慷慨,大方,喜欢我而动容与感动。这时,我仔细的看着他,约一米七七的个头,身穿一套白色的西装,系红领带。红润的方字脸,浓眉大眼,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是个美男子,帅呆了!我心想,谢谢你,长大后我有作为,一定回来报答你!五十多年过去了,三哥的形象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过了很多年,我才知道,兰姐的二哥三哥都是我父亲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两家亲密无间,往来频繁。</p><p> 大年初一,父母又带上我和弟弟去外婆家拜年了。外公去世得早,有二个女儿(母亲和姑妈)早已出嫁,外婆七十岁了,孤身一人在家,农村里属于五保户。父母亲非常惦记着她。我们家的老屋到外婆家有十多公里的路程,初一大清早,我们就赶路,直到中午才到,见到外婆,父母亲很高兴,而我见到外婆则心不动,也不知道说什么,外婆见到我和弟弟非常高兴,塞给我和弟弟各一个红包,里面有多少钱,我忘了。我仔细端祥看着外婆,高个,腰直,拿着拐扙,慈祥的面孔,过着十分清贫的生活,家徒四壁啊。</p><p> 这一年的腊月二十八,我回了老家。除夕,去了兰姐家,大年初一,又去了外婆家。一年又一年,“年”就这样在传统的紧密急促的程序中,在灯火通明的夜里,在人们兴奋和疲惫的鼾梦中渐行渐远。</p> <p>我的童年(第九篇)</p><p> 后记</p><p> 我的童年第一篇“起死回生”是根据母亲和四姐的讲述整理,其余部分是我亲身经历,真实,没有任何夸张的成份。历史把我的童年定格在那个时代,那种环境。直到1969年8月11日,我上山下乡去罗牛山五七干校,我的人生发生了重大的转折。</p><p> 由于我有童年能吃苦的经历,坚韧不拔的意志,在干校表现相当出色,不久,我就入团入党,于1974年2月被中共海口市委任命为罗牛山五七农场(后改为附属农场)革委会副主任(海口市副局级),党委常委。在1974年里,我面临两个选择,一是调回海口市团委当团委副书记,二是去读书。我选择了读书,后被推荐上广州中山大学。</p><p> 我上大学,父亲高兴极了,逢人就自豪地说:“我儿子上大学了,这是我祖祖辈辈的第一个大学生啊!这些年的付出与努力,值了!我可以告慰我的母亲了”。看到父亲如此兴奋与激动,我落泪了,难得见到父亲如此快乐。</p><p> 1975年父亲与母亲去泰国探亲,路过广州时,我去接。父亲第一句话就问我:“你在大学里,最需要什么"。我说:“最需要一本中英文字典,广州地区书店,我都走遍了,没有卖”。父亲到香港后,拖着疲倦的身子当天就去书店为我买书,三天后,我收到了一本非常精致的中英文字典,一看价格港币五百多元,天啊!这么贵!父亲平日哪有舍得花这么大的一笔钱啊!为了我,付出太多太多了。手棒沉甸甸的字典,我感慨,什么是温暖,什么叫父爱如山!</p><p> 1977年我大学毕业,我被分配到海南行政区公安局边防保卫分局,1979年对越反击战打响,根据中央军委,国务院的命令,我公安边防转为现役,我成为一名军人,曾一度负责全区公安边防业务,独挡一面。1988年建省,为了子孙后代能过上幸福生活(因童年的阴影,穷怕了),我弃军从商,当上了公司总经理。当母亲年迈多病时,家里的兄弟姐姐各出二百元,请两位保姆照料母亲,我有钱了,每月给母亲生活费1000元,每次回家看望母亲,两位保姆,我各给小费200元,让她们多多勤奋,细心照料母亲,母亲生病,我工作忙,就让我的司机开奔驰车接送母亲去医院。二哥陈川真看在眼里,调侃母亲说:“你曾经将当老板的孩子送人抚养,知错了吧”。母亲说:“想不到妚荣现在变得那么好”。</p><p> 父母给予我生命,给我温暖和爱,养育我16年,劳苦功高,我永远忘不了!每年清明节,我都与陈家儿孙们回老家祭拜父母。扫墓,锄草,整理陵园,烧香,敬酒。站在父母亲墓碑前,深切缅怀,默默祈祷……。父亲啊!你生前常说的一句话:“诚实做人,诚实走天下”。我记住了!</p><p> 回想我人生几十年,务农,从政,从警,从军,从商,都渗透着我童年坚韧不拨,吃苦耐劳的精神。我这一生,最贫困的日子在童年,最苦最累的日子在罗牛山干校八连,最快乐的日子在大学三年,最引为自豪的是我为祖国守边防,最潇洒与痛苦的日子是当公司总经理与法人代表。我的晚年,也许是寂寞的,但是我会乐观,淡定,从容。</p><p> 陈川荣写于2018.6.5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