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观潮

老笨

<h3>  到盐官看潮水,是朝圣,是寻找,还是追潮?</h3><h3> 或许,什么都不是,就是好奇,见见世面的游玩而已。</h3><h3> 第一次去盐官,还是青年。暑期教师培训结束后,路过一游。恰好在农历月首,观潮人不少。翘盼之中,隐约看到远方的江面上,横亘着一条白色水带,朝我们奔涌而来。苍穹浩瀚,水天相连,仿佛水在天上,天在水里,渐渐地水浪的声音由低沉而愈发清朗,一阵紧似一阵的轰鸣起来,还未等人们反应过来,波涛汹涌,已至眼前,象训练有素的队伍,铿锵整齐,雷霆而过,观潮人的尖叫声里,铺展了一幅“海阔天空声若雷,钱塘潮涌自天来”的盛景画卷。</h3><h3> 第二次去盐官,也在大潮日。无意间遇上了位当地农民准导游,坐上我们的车,象是赶场子一样,火急火燎地体验了一回“一潮三看”,感觉蛮好,自然又是一番惊叹。</h3> <h3>  第三次观潮,退休次年。从沪返回,朋友相约苏州小聚,时值初冬月首,萌生再来盐官看看冬日潮水。出了上海,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要说气候,这雪花飘得是出奇地早于往年。一路上,雪花忽大忽小,时疏时密,洋洋洒洒一刻未停。到达盐官时,大地披上了一层皑皑银装。联系那位姓邢的准导游。时间尚早,建议先去看看古街。古街正在扩容建设之中,部分店面开门。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嗖嗖的北风伴着雪花几乎要把身上的温暖掏尽,直打寒噤。进了一家店铺,几个人买了口罩,两位女士还买了毛线帽,带上口罩和毛线帽,顿时有了驱寒的辅助。导游随车兴奋地打开了话匣子:“今天景区游人少,一潮三看可以不慌不忙地欣赏。”还说:“你们选择人少的时候来看潮,很在行。旺季有旺季的喧闹,冬天有冬天的情调。”或许他是一番违心的花言巧语,其实我们的本意就是逆袭看看“天下第一潮”的本来面貌,即使与想象判若两潮,也绝对不枉此游。</h3> <h3>  先看交叉潮,美其名曰:“双龙相扑交叉潮。”从盐官镇出发向东八公里,有个大缺口,是看交叉潮的好地方。雪又绸密起来,洁白的舞姿挡住了视线,刮雨器的努力似乎也无济于事,只好蜗行。导游说:“时间还早,冬天潮涌的速度会慢于往常的。”走上观潮大坝,无一游人,空中的雪花怒放,江面上细浪微荡。不远处江边防护栏上并排支架着三根鱼杆,一青年穿着雨衣,凝视着江边鱼杆动静。走过去,鱼盆里仅有两条游动的小鱼。青年说:“刚来,今天休息。我喜欢钓鱼,一个人乐在其中。遇上难得的雪景,真是其乐无穷。”看他神情,还真不在乎钓鱼多少,仿佛是一种莫大的自我陶醉。就象歌厅亮喉,不在音色音准,参与就好,酒者推盏,不在豪量豪饮,释放自我就好。相距三四百米右侧,江边还有一位捕鱼人。坐在一张遮雨大伞里,一张鱼网沉在江里,两头分别系着一根尼龙绳拴在防护栏的立柱上,一袋烟的功夫,提网看看,有鱼捞起,再沉网下水,循环往复,类似于我们水乡的搬罾。看鱼盆大鱼没有小鱼不少,反正比前面的垂钓者好得多,或许是捕鱼时间比前者长,或许是这种捕鱼方法比前者收益好,问他两种方法哪种捕鱼多些呢?当然是我的啦,一脸的得意和自信。细看鱼网,一点没有流水线加工的痕迹,几根粗毛竹,两条尼龙绳,一张丝网,网底下坠个铁铊。他说:“这玩意是自己搞的,一般人是弄不出来的,就是自我折腾寻个快乐,鱼多鱼少无所谓,找一份自我消遣的悠哉足矣。”看他嘴角吐出的烟圈,在雪花中慢慢散去,仿佛弥漫着一幅“独钓寒江雪”的山水画。</h3><h3> 两个普通的捕鱼人,对生活因钟情于渔乐而生发一通颇有见地的感怀,怎不让人汗颜?我陷入了沉思…</h3> <h3>  突然,一阵沉闷的水浪声由远传来,我抬头远眺,两条白练交叉着,象挽着臂膀的两位兄弟,向我们走来。尽管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可怎么也没见着上一次交叉相拥时的水柱,没见着飞溅不止的浪花。是寒冷的季节束缚了推波助澜的激情,还是游人稀少挫伤了载歌载舞的兴致?潮水从眼前经过时,说它象位不事张扬的长者,内敛而谦和,倒是十分贴切的。</h3><h3> 上次在老盐官看一线潮,印象特别深刻。凝神屏息中,忽见一条白练从东而来,随着隆隆轰鸣,白练很快幻化成排浪,似万马奔腾,呼啸而至。那阵势,一点不亚于盛大阅兵仪式上的整齐划一,惊天动地。从大缺口驱车赶到盐官时,足足静候了一刻钟,潮水象一位姗姗来迟的君子,衣冠楚楚地行走在风平浪静的江面上,一点找不到上一次的“翻涛涌浪,喷珠溅玉”,从跟前经过时,没了势如破竹的豪迈,没了笔直一线的神奇,一线潮变成了弧线潮。导游怕影响我们后面的兴致,煞有介事地说:“冬天主要看回头潮,回头潮还是不亚秋潮的。”</h3> <h3>  赶到老盐仓时,雪又下大了。走上观潮大坝,仍然空无游人,面对白茫茫的世界,顿生“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空灵和梦幻之感。我突发奇问:“回头潮自古就有吗?”导游说:“也不是,现在的回头潮是人为的潮涌。因为围垦和保护江堤,在老盐仓的河道上,建造了一条约公里长的拦水丁字坝,从盐官逆流而来的潮水遇到大坝后,咆哮撞击,怒吼掉头,以泰山压顶之势,班师回朝。”</h3><h3> 说着回头潮的来历,潮水翩然而至。此刻的潮水似乎比先前有了力量,不象那么斯文了,有了流速,有了浪花,仿佛做着热身运动,明白前面将有一场阻击战斗。果不其然,潮水撞击大坝时激起了几米高的巨浪,我们险些淋湿一身。不多时,又渐渐恢复了平静,朝着刚才的来路,踏上了返程之旅。</h3> <h3>  午后在餐厅看到墙上悬挂着一幅幅照片,非常珍贵。原来,乾隆、孙中山、蒋介石和毛泽东等人,先后来此观潮留下历史足迹。毛泽东欣然七绝《观潮》:</h3><h3><br></h3><h3> 千里波涛滚滚来</h3><h3> 雪花飞向钓鱼台</h3><h3> 人山纷赞阵容阔</h3><h3> 铁马从容杀敌回</h3><h3><br></h3><h3> 这首诗写于当年八月十八大潮日。异想天开地揣摩,寒冬之际观潮,当是另番感悟吧。</h3><h3> 盐官涌潮是天体引力和杭州湾喇叭口特殊地形琴瑟和鸣的天地奇观,“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八月潮为最,此后逐月渐弱,冬季为末。其实,盐官潮水每天都有,每月的初一至初五,十五至二十潮水相对大点。</h3> <h3>  巨潮固然壮观,雷霆万钧,一路辉煌,可是一年就八月十八这一天,除此,每月也就那么几天,潮水可观。给人以寻常面目的,还是日复一日永无止境的一天两潮,来时犹如汤锅里的滚水,水面稍微起伏几下,浪花就没了,走时几乎悄无声息,好象力气无几了。但是,多少年来,潮水象一位不知疲倦的跋涉者,差不多准时走入人们的视野,没有一次失约。</h3><h3> 当一个人带着拂去风雨尘埃后的澄清与禅明,漫步在观潮大堤上,看潮来平淡无奇,看潮去淡而无味,反而会觉得一股朝圣与寻找的顿悟在心头涌起。一个人的巅峰时刻与经历、才智和机遇相关,犹如潮涌澎湃与季节相关。然而,巅峰也好,澎湃也罢,总是匆匆而过,都不是自己的寻常面目。一个人再伟大,终究要归于平凡和世俗,当我们蓦然回首时,洗尽铅华不难发现,卑微和渺小才是一个人的庐山真面目。</h3><h3><br></h3> <h3>  人生恰如潮起潮落,总有涛声震天巨浪滚滚的巅峰瞬间,把自己的能量展露出来,让世界为之刮目。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波澜不惊的,却始终沿着前行的方问走向未来,即使是刻板的重复,但太阳每天都是新的。这份感怀,唯有退休观潮才会油然。</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