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

关巍

莲语学堂的对门，有一家店，叫么妹旗袍。门口的展架上搭着一匹匹丝绸锦缎，落地窗里挂着一领领手工旗袍，或麻或棉，或丝或纱，或绣工，或手绘，或华丽，或素雅，精工细作，美仑美奂，人从旁边走过，似乎暗香袭人。

我觉得好，推荐给妻。陪着妻周日去试衣。

店主人是一位美女，姓么。“么”在姓氏里读“幺”，于是有了么妹旗袍。么妹蛮热情，刚刚送走两位女客，就眉眼含笑地赶过来招呼。只上下打量两眼，就肯定地对妻说，“你是小骨棒，穿旗袍最好看。咱俩身材差不多，我能穿的尺寸，你穿上保准效果好。”抻过尺子一量，果不其然。报出体重，亦是相当。

妻试穿了几件，真是不错。

尤其是试穿的第一件旗袍，香云纱的质地，薄，很垂。略微深绿色的底子，有些舒展的梦幻一般的云或花，如同“晚云在暮天上散锦，溪水在残日里流金”。右衽大襟，立领盘扣，侧摆开叉，这算是一款经典的传统款式，只是在微小之处有一点点改良。妻穿在身上，服服帖帖，尺寸大小如同私人订制一样。

“亭亭长玉颈，款款小蛮腰。”虽说，妻已是过五十岁的人了，穿上这领旗袍，仍显曲线玲珑，婷婷玉立，走上几步，婉约内敛，落落大方，干练中多出几分知性和优雅。

“怎么样，还合适吧？”妻有些腼腆又委婉地问。

“好看。相当好看。”女为悦己者容嘛。必须及时点赞。

“你看这旗袍穿的，多好看呢！穿旗袍，给谁看呢，就是给老公看的。哎呦喂，我这辈子还没穿过哪位男士为我买的衣裳呢......”女主人么妹不无调侃地揶揄。

“你这么巧的手，想怎么美、怎么穿，就自己设计自己制作了，哪里还看得上别人买的啊。”

“那倒也是。”么妹不无得意。一边忙着给妻搭配大衣、帽子、围巾、手包，一边教妻摆着POSE，不一会儿，就拍出一组旗袍照，大有清末民国初期之风，穿越了。

我翻看着一张张照片，思想上有些溜号。想到和妻谈恋爱，到结婚，到有小孩，到现在孩子都读博士了，一晃儿都三十年了，早已习惯了妻穿运动服、穿休闲装的样子。

妻在姑娘时就爱玩儿，打羽毛球、踢毽球，也算是群众体育运动中的佼佼者，羽毛球拿过市里业余组女子单打第二名，毽球的最好成绩是作为主攻手带领全队勇夺全国毽球甲级联赛第三名。所以，妻的最爱是运动服，最习惯的是运动服，穿着时间最久的是运动服。

我想了想，妻最为我称道的穿着，大约有两件服饰。

一件是刚结婚那阵儿，经济条件不好，但仍是花了当时差不多三个月工资，买了一件粉色的蓬蓬纱裙。记得当时陪妻逛街，一眼就相中了这件裙子，穿上一试，特别合身，效果也好。于是，婚礼上穿了，度蜜月旅行时也穿。这件裙装，既洋溢着青春靓丽，又散发着迷人可爱，和年轻时的妻不仅很搭，简直是绝配。

再一次，是我出国时，在西班牙给妻带回一件波希米亚风格的外套，一件针织小衫。或春或秋，妻时不时地就穿几次、穿几天，这样前后也有了十几年，无论是质地、款式、风格，到今天仍不过时。妻穿在身上，凸显一种洒脱干练、大方得体的品味，效果绝佳。

许多年来，妻也先后买过这样的裙装，那样的皮草；这样的品牌，那样的风格……或是忙于生活琐事，无暇讲求穿着品味，或是流于时尚世俗，穿不出属于自己的范儿。

没想到，这次试选旗袍，却是既亮眼，又养眼。这身旗袍，妻穿的真美。

携手走过三十年，于我们而言，一领旗袍不再只是一身美装，更是一段好时光的纪念。

于是，我想起戴望舒《林下的小语》中的诗句：“什么是我们的好时光的纪念吗？在这里，亲爱的，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