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我无意渲染人生的悲哀,世人的冷漠,人情的淡薄。只是想讲述一个女性个体与一个家庭的真实命运。故事的主人公是我叫作婶子的乡邻。</h3><h3>婶子跟我没有亲缘关系,只是本村邻居叔叔的妻子,按辈分我叫做婶子;</h3><h3>婶子,姓李,大名叫李仁爱,象她的名字一样,知书达礼,仁爱待人;</h3><h3>婶子享年四十九,死得很惨,先用剪刀割喉,然后投水自尽。她像一片云彩,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风中,只给亲人留下无尽的悲伤。</h3><h3><br></h3> <h3>婶子出生在一个贫苦而多子女的家庭。不知道是因为子女多而贫穷,还是因为贫穷而子女。五六十年代的中国农村,这是非常普遍的现象,人们在贫穷中生育众多的子女,又因子女众多而贫困,这是一个死循环。作为家中长女,父母对婶子还是寄予了足够大的希望,让她接受了初中教育,这在当时算是农家女子所能接受的最高等的教育了。</h3><h3>婶子是一个充满生活和人生智慧的女子。也许是家庭的贫困失学,抑或是充满大脑的生活和人生智慧与现实格格不入,诱发了家族遗传的精神分裂,这种疾病在农村被冷漠的统称为神经病。</h3><h3><br></h3> <h3>待得二十岁时,婶子就匆匆地嫁了。嫁给了我的邻居叔叔。也许从此刻起,我才能称她为婶子。有神经病的缺陷,使她很难在婚姻大事上挑挑选选,而我的邻居叔叔也是因为家庭赤贫且是大龄青年,同样也没得选择,只得接受现实,迎娶了婶子。这在当时,也算得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婚姻。</h3><h3>新婚的幸福生活,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生理乃至精神状态。婶子的精神分裂症仿佛也好了起来,最起码在与公公婆婆分家之前并没有表现出来。分家在中国家庭中是成年男子成家后的必修课,意味着家庭的开枝散叶,成家之后要离开老人独立生活了。婶子的公公是个传统的封建家长,在家庭里面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也许是分家确实不公,也许是婶子那接受过教育的思想容易不平则鸣。最终封建家长粗暴地实施了家法——众目睽睽之下毒打了婶子一次。生性懦弱的叔叔竟然没有为自己的妻子遮风挡雨。</h3><h3><br></h3> <h3>在当时较为封建的农村,公公打儿媳对后者来说,是天大的耻辱。羞愤交加的婶子在强烈地刺激下,精神开始不正常起来。听大人说,婶子常常自言自语,疯疯癫癫,遇到邻人或陌生人路过,就会脱下衣服让人看她身上的伤。待得我长大懂事后,也确实见过婶子犯病的异状。这种家庭积怨几乎无法消除,注定了婶子一生将在这种非正常的家庭环境中重复着闹矛盾——发病——恢复的痛苦过程。</h3><h3>不发病的时候,婶子是个很好的人。她是村子里为数不多能识文断字的人,邻居们常常拿着农药瓶子向她讨教农药的施用与配比方法,孩子们遇到不会做的作业,也常常被大人牵着向她询问。上小学的我,每次从她家门口过,婶子都会极热情地招呼我,鼓励我她好好读书。在当时,一般农村家庭对子女教育是不太重视的,但婶子显然有着超乎一般人的思想和认识。因此,我对正常的她怀着深深的好感!</h3><h3><br></h3> <h3>婶子是个极为勤劳的人,她和叔叔侍弄着十来亩地,没日没夜的拖着病体在地里劳作,用汗水灌着黄土地,养育着几个子女。</h3><h3>叔叔家在村上是外来户,且单门独户。农村的劣根性向来是以多欺少,以强欺弱。生性好强,喜欢讲道理的婶子与心怀叵测的邻居们摩擦也就多了起来。讲道理那些邻居们也仿佛讲不过她,况且也并没有什么道理,到最后就是全武行了。记忆中,婶子挨过不少邻居的打,都是比较重的那种,有时还会剥下衣服去打,施加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h3><h3>与公婆不睦,与邻人不和,导致婶子的病情越来越重,一年总要发作两三次。记忆中,每年庄稼收获之后,叔叔都要带婶子去治病一两个月,然后恢复,开始在地里劳作,然后又由于某个诱因是,再发作,再治疗。少年时代,再见到婶子,就没有精气神了,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的副作用和超强度的劳作合得她整个人都木木呆呆,犹如行尸走肉一般。</h3><h3><br></h3> <h3>无休止的住院治疗,耗尽了家庭的钱财,婶子家庭日益困顿。最致命的是,由于遗传原因,她的出嫁后的大女儿也出现跟她相同的症状,被夫家送了回来。那几年,我多次在返乡时遇到叔叔把婶子从医院接出来,又把女儿送进医院,循环往复。</h3><h3>叔叔年轻时跟我父亲交好,两人一起做点贩售的小生意,算是至交。其实,我一直佩服叔叔的心胸,尽管她不能为婶遮风挡雨,抵挡人世间的风刀霜剑,但他穷尽家庭所有,无怨无悔地给婶子和女儿治病,同时保持着乐观的精神状态,实属不易。</h3><h3>最坏的事情终究还是猝不及防地发生了,婶子的大儿子也出现了精神分裂症状。至此,一个家庭已经出现了三个精神病人。清醒时期的婶子也意识到家庭不幸,在一个冷雨夜,她跑到池塘边,用手中的剪刀割开了喉咙,又义无返顾地跳进的池塘,结束了自己苦难的一生。</h3><h3><br></h3> <h3>听闻婶子亡故的消息,我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无疑,婶子是个善良的人,她青年时代对人生也有着美好的青春理想,但现实终究抵挡不了命运的风霜。</h3><h3>她的一生,是苦难的一生,是不幸的一生!我为此深深痛惜!</h3><h3>大儿子也在她亡故一年后,沉尸机井中,结束才二十岁的生命!我常常痛恨邻人的冷漠与无情,他们无意中的恶意往往是致命的。大儿子大玉起初的症状并不明显,只是有些妄想,常在街上与邻人们说一些不知所云的惊人之语,经过治疗也明显改善。但一些邻人自诩聪明,总在公众面前嘲笑和刺激他,使得他渐渐封闭,不再言语,不再与人接触。死前一年,他还自己流浪到郑州几个月,说是到北京看望毛主席!被收容站送回后不到一个月,就投井自尽了!</h3><h3>好好的一个家庭就这么风吹雨打去,令人可叹可惜!也许这真是命运使然吧!</h3><h3>最近惊闻婶子的小儿子也辞掉了在南方找工作!回家闭门研究什么航空器,已经几个月不出门了!</h3><h3>我深深为此惋惜!愿岁月安好,愿婶子和大玉在天堂里没有苦难,愿天堂里阳光永远普照,愿天堂里永远云淡风轻!他们都是那么好的人┄┄</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文/图 江筱雨)</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