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驴车的学问

老铁

　　下乡务农，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我已经参与或见识过很多的农活，想从事一些有技术的工作，就对生产队里唯一的那部拖拉机发生了兴趣，虽向队长暗示过自己的意向，但终未如愿。后来我意识到，并不是因为我比当地年轻人的文化浅，悟性低，也不是因为我不是生产队里“根红苗壮”的骨干， 主要问题还是因为没有把我当成“自家人”，认为我们这些知青迟早都要回城，好不容易培养的拖拉机手，一旦回城，就前功尽弃了。

农用拖拉机

　　除了“觊觎”过拖拉机手以外，我还有过当一名“车把式”的想法，因为那也是一项技术性很强的行当，而且驾驭着高头大马很威风很排场，也很受尊重，队长和社员都要对“车把式”高看一眼。

　　后来我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在农村“车把式”大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德高望重，深受信任，经多见广，往往是先从“学徒”做起，起早贪黑、顶风冒雪，不但要把套车、装车、赶车、修车的技术都学到手，还要能应付各种道路、各种牲口和各种气候状况......

电影青松岭里的车把式在教徒弟

......关键时刻更是要应对突发事件，化解可能发生的各种险情，没有一定的时间，不下一定的工夫，那是成不了气候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是自叹弗如哟！

　　后来，我终于有了赶车的机会，只不过赶的不是那种连驾辕带拉套三四头骡马牵引的大车，而是只有一头驴驾辕的驴车，驴车的型号自然比起大车来要小得多，是人力也可以驾驭的小排子车。

赶驴车

　　我们第八小队有两挂驴车，一般是由上了点年纪的老汉来赶驴车，主要是往地里送粪和从地里往村里拉土、拉粮食、拉秸秆、犁地，有时候还外出到公社供销社拉化肥等等。赶驴车的活比起庄稼地里的其它活来说，不仅是轻松，还比较自由，干多干少除了人的因素外，也要看驴的状态。

那一段时间，生产队安排我和王老汉赶队里的那两辆驴车。第一次的任务是用驴车从地里往村中运送黄土，给猪圈“垫圈”沤肥。我原本以为很轻松地就能驾驭性格并不暴烈的驴子，其实不然，开始的过程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顺利。

　　我年轻力壮，在地里用铁锹把黄土装满车只须半袋烟的工夫，而王老汉岁数大了，干活慢条斯理，他那车装满要慢些。我本想赶上我的驴车先走在前边，就扬起鞭子吆喝我的驴子动身。一般吆喝只是扬起鞭子虚张声势，并不抽打驴的身体，鞭子晃上几晃，那驴就会乖乖地起步前行。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无论怎么吆喝怎么扬鞭，那毛驴它就是不走，还扭过头去向王老汉的驴车那边张望。我生气地用力给了这不听话的驴几鞭子，那驴也不甘示弱，“嗷嗷”地叫了起来，还扬起后腿尥了一蹶子。

我上前拽着驴缰绳往前拉，那畜牲就屁股往后坐，四蹄使劲往后蹬，使出一身的倔驴脾气跟你拔河。我急了的用手中的鞭杆子对准驴屁股就是几下子，又重重踹了那驴几脚，它才慢慢老实下来，喘着粗气的鼻孔急促地一张一合，很不情愿地挪动了步子，但还是一步三回头地不断回望着王老汉的驴车。我在纳闷：这畜牲到底在看什么？回头望去，只见王老汉看着我，脸上露出了难以琢磨的狡黠笑意。

正当我还在为那驴不明不白的犯驴脾气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前边我遇到的是，如果驴子它不想听你的，你赶它，它也不走，“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后边遇到的是，只要是老王头的驴车走在我的驴车前边，我赶的这头驴就会格外的卖力气，你不用赶它，它就主动走，不管你装满车没有，也不管你让不让它走，拽也拽不住，也就是平时所说的“不用扬鞭自奋蹄”，与先前判若两驴。这驴脾气真是怪得让人琢磨不透！

　　后来，王老头看着我不知就里地跟毛驴较劲的的样子，忍俊不禁，大笑了起来。直到他给我讲了这其中的奥妙之后，我才恍然大悟，不禁地也大笑起来。原来，我赶的这头驴是一头叫驴，也就是公驴，而他赶的那头是一头草驴，也就是母驴。草驴老实温顺，乡下人犁地、套车时都爱使用草驴，好使，干活时，草驴不惜力，低着头，憋足劲，一股劲地往前拉，即使挨了鞭子，受了委屈，也只能忍着；而叫驴则不然，干活不多，还很不老实，稍微累点就“嗷嗷”地叫，有时还四蹄乱踢，甚至尥蹶子。至于为什么这头叫驴有时打也不走，有时不赶自走呢？那主要看草驴所驾驭的车处在什么位置，更确切地说，就是取决于草驴所处的位置，如果草驴在叫驴的身后，那叫驴是决不肯往前走的，还要不断地回头向草驴观望；如果草驴在叫驴的前方，那叫驴就会“不用扬鞭自奋蹄”地使劲往前追赶了，即使承受主人的责骂和鞭子的抽打也在所不辞。原来叫驴这畜牲也在追求自己的欢乐，就是在拉套干活时，也时时刻刻不忘向草驴表示“爱情”。

　　老王头还给我讲， 叫驴好斗，尤其两头叫驴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互相排斥，大吼大叫，一会儿对咬，一会儿对踢，会咬得鲜血淋漓，踢得鼻青眼肿，不将它们分开，就永无宁日。所以人们常说，“一个槽上拴不住两头叫驴”。哈哈……！真有意思！明白了这些道理，我就知道了赶驴车一定要利用好毛驴的性别特点，才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所以后来赶驴车，我永远都要把我的驴车跟在王老头的驴车后边，我只须坐在驴车上，不用吆喝，更不用扬鞭，那叫驴就会撒开四蹄，不遗余力地勇往直前了。看着这叫驴与草驴一起拉车的情形，倒应了那句话：“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日子久了，也就渐渐地掌握了驴的习性，熟悉了驴的脾气。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在贬义俗语或词组当中大量充斥着“驴”的字眼，比如“黔驴技穷”，“把好心当成驴肝肺”，“驴唇不对马嘴”，等等，更有“蠢驴”、“秃驴”、“倔驴”这样难听的的骂人用语，使驴的形象大受贬损。

　　其实毛驴有很多优点，驴不但食量很小，而且生长很快，喂点草料就可以迅速成长得身强力壮、肌肉发达；再有，驴几乎不得病，特别好养，经得起折腾；与性情暴烈的骡马相比，驴的性情就算得上温驯了，尚且还有吃苦耐劳、“听从使唤”等优点。由此看来，驴本应成为人类的助手和朋友，并不是天生就该挨打的畜牲，而人们也不该敌视这种动物，它理应得到人们的爱护和同情。

　　毛驴的倔脾气自有它倔的道理，打骂并不是让毛驴驯服的唯一手段，你只有了解驴，才能更好地驾驭驴、控制驴。

　　比如，赶驴车时，一定要弄清楚“草驴叫驴孰前孰后”的问题；又如，用驴来拉磨，只要把毛驴的眼睛用布给遮挡住，不让它抬头看路，它就会低头默默地拉着石头碾子绕着磨盘转圈了；再如，为了迎合“顺毛驴”的脾气，就要多和驴相处，熟悉驴的个性，天天伺候驴，喂它喜欢吃的东西，最后达到与驴和平共处、让驴甘愿为你卖力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