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蛋炒饭 当兵的人（65）

孙永春

一碗蛋炒饭
         三年前，我第一次踏上了寻访战友的旅程。去的地方是云南西南部的边境城市蒙自。那时候我刚刚学会使用微信，通过微信找到了蒙自的战友。足足三十八年没有音讯的战友，相拥在蒙自火车站北站，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紧握的双手久久不能分开，彼此已顾不得擦试满脸的泪花。一坐上专程来接我的小车，我就忙不迭地询问起蒙自战友的情况来，绍武嚅嚅地应答着，脸上的泪水还在不时涌出。正是金秋十月，碧空如冼，远处的群山正如战友的心情一般，静谥中蕴含着激情。路上不时闪过的大片石榴园里，挂满枝头的石榴在阳光下摇曳着沉甸甸的小脑袋，似乎也在惊喜地欣赏着战友重逢的喜悦。永祥不时接过我的话茬，一路不停地向我介绍着。当经过一处绿树掩映下的建筑时，永祥告诉我说，就在那里，七九年自卫反击战打响时，我们警卫连六班奉命支前，就是在这里驻的防。当年那场震惊中外的中越自卫反击战，蒙自这座边境城市，成了支援前线的后勤保障基地。永祥的叙述让我更加激动起来，想不到我们同一部队的战友，也有幸见证了那场血与火的战争。战友们的亲身经历无疑再一次点燃着我对部队生活的刻骨铭心的回忆。
        接下来的四天四夜，我和蒙自战友日日沉浸在当年沸腾的军营生活的往事中。无论是倘佯在碧波荡漾的南湖边，还是在战友欢聚畅饮的酒桌上。无论是在大山深处的老武家探幽览胜，还是在红河州府城中的永祥家小院彻夜细唔，近四十年的思念中，又增添了关于那场自卫反击战的许多故事。当过兵的人，对于战争的敏感，自然是与生俱来的。何况那场战争的过程中，我们一个部队的战友，也亲身经历了呢。这是蒙自战友的自豪，这是蒙自这座城市的光荣！当年永祥几位战友刚从部队回到地方，有的战友就加入了支援前线的队伍。汽车连复员的战友讲起，当年他的车辆从前线拉回一车车的伤员甚至是战友的遗体时，痛苦的眼晴里浸满了泪水，此情此景一而再三的撞击着我的灵魂！战争的残酷和军人的荣耀，就这样刻在了军人的心中，只有当过兵的人才能真正切切地感同身受。
        蒙自之行，或许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千里之外的战友，或许是三十八年的时间让我们相隔的太久，我久久地回味着那一幕幕激动人心的时刻。几十年来脑海中的战友印象渐行渐近，益发活灵活现起来。我会和战友们反复核对着一个个战友的年龄籍贯和入伍时间，有时我们还会为当年警卫连各个班的位置争论不休呢。一班在航材库?二班在基地油库?三班在消耗油库？四五六九班在机场？还有八班在炸弹库，七班在司令部？尽管我也知道，不同年份，警卫连的布防也会轮换。那么那个走出祥云老部队支援前线的六班，当年在哪里站岗？班长是谁？警卫连历史上的六班一直是军事素质顶瓜瓜的先进班。我虽然无缘和他们相识，但是说起共同的连队来，一定会有许多共同相识的战友。永祥说，他到地方后，还经常去六班的驻地拜访过。他告诉我，六班长是七七年兵，贵州铜梓人。永祥在部队和他们共同生活过。永祥说，打算找时间去贵州会会老战友！天下战友是一家，我说我也去，何况我们是一个连队的呢！
就这样，三年不到的时间，云南湖南上海的战友相聚在了贵州铜梓。在著名的娄山关下，我们见到当年支援前线的六班长王昌炼。
       看得出，昌炼战友仍然是班长。他率领着贵州战友倾情接待着远道而来的战友！在娄山关战役遗址，在素有半边西湖水半边桂林山的风景名胜区，昌练战友敦实的身形和娓娓道来的讲述，伴着美酒佳肴，让大家无时无刻不感受着浓浓的战友情谊！
        昌炼战友有着很好的艺术修养，他还是贵州的工艺美术大师呢。他为我们讲铜锌的地方志，讲历史典故，讲人文地理，着实让大家长了不少见识。我想当年昌炼作为班长，来到蒙自新的部队，一定也会给老部队长脸！果然，讲起那段难忘的岁月，昌炼班长的脸色凝重起来。虽然他们没有直接上战场。但是战争状态下，他带领着战友们担负着一个油库的警卫，晚上还要设置暗哨，潜伏在漆黑的夜幕下，身下是冰凉刺骨的泥土，睁大的眼晴把瞌睡早已赶跑了。听着昌炼的讲述，我的脑海突然想起了邱少云的故事，我想着，我们的战友不都是邱少云吗？只要是祖国需要，他们也一定会奋不顾身的！我相信！
       昌炼战友又回忆起从老部队出发前的一些细节来。在接到命令后，连队为他们每人炒了一碗蛋炒饭，然后去水口司令部礼堂听参谋长宣读中央军委的命令，紧接着就出发了。在叙述这段往事时，昌炼战友的口吻是那样的平静，在他看来，军人听从命令服从指挥是天职。时间就是战争的利剑！吃了一碗蛋炒饭，打起被包，他们就这样义无返顾地奔赴前线了！
        一碗蛋炒饭，昌炼战友的话，不知怎么，后来就一直围绕在我的耳际。一个个战友纯朴的脸庞，又时时在我眼前生龙活虎般地出现了。在我们生命的旅途中，象这一碗蛋炒饭的小故事，每个人在不经意间，一定会遇到许多，只是因为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所以你我不会在意。但是只要你静下心来，细细回味。你就会发现，正是在这些平凡的小事中，张扬的人性，责任，道义和善良，激励着我们乐观地向前走着，走着。昌炼战友凭着这股精神，行走在艺术大师的探索路上。战友们凭着这股精神，行走在寻访战友的路上。这条路上一定会有一个又一个平凡的小故事，就象那碗蛋炒饭，让我们果腹暖心存道义！，因为我们相信，这些小事，会变成霞飞满天的夕阳，一定会照亮我们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2019年2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