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请您安好

月下听荷

老人请您安好

天寒地冻，大街上冷冷清清，风卷枯枝落叶，远处星光点点，田野寂寥静默，偶有野猫野狗嗖的穿过，那件棉袄被蹭的黝黑发亮，线头裸露，棉絮从破口处露出，粗糙双手在垃圾桶里不停的翻阅着，脚上的棉鞋是刚从垃圾桶里找到的，还能抵御风寒，脸上的皱纹像废弃的手纸，干瘪锈色，寒风袭来，身体猛的哆嗦两下，在新年的光晕下老者形象与这夜格格不入……

晚霞好似农夫身着已久的红旧衫，几只麻雀在上空滑行，湛蓝的天空下，草房上缕缕青烟，直冲云霄，在这穹庐下绘出一幅幅美丽的画。

老人出生在这里，一个贫瘠落后的小山村里，世代为农，交通水利极为不便，每年的收成几乎靠天吃饭，家里三口人，儿媳因受不了恶劣的生活环境，撒手而逃，小孙女年仅3岁，父亲外出至今不归，爷孙奶三人相依为命，因过早的失去母爱，孩子很怕生，整天独自一人静坐在门槛上看人来人往，当有人靠近时，她就会脑袋紧缩，双手互扣，嘴里喃喃的发出声音，却不知在说些什么，老太太已入古稀之年，弓腰驼背，岁月的磨难在她脸上刻出一道一道的沟壑，急促的出气声显现出她已患上了严重的哮喘病，她喜欢站在屋前的青石板上，望着远处的绿水青山，然后长叹一声，抹着眼泪。

老人的儿子是在他年逾半百之时而得，可谓天怜苦命之人，为了养活这个儿子，他卖着血命跟着村里的青壮年，常年漂泊在外，一年四季衣衫破烂，从不考虑衣是否遮体避寒，到了年末会拖着沉重的包袱，千里徒步到家，老太太每到这个时候会站在门前盼夫归来，瘦弱的面孔，在夕阳余晖下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背上的孩童已熟睡，伛偻的身影倒影在门框上，宛如一幅秋殇伤感图。

其实村子里留守的妇女很多，时间漂白了他们的年轮，光阴卸去了他们的娇艳，质朴、憨厚、沉默、寂寞填满了生活的所有，农闲的时候相互依偎“取暖”，用微弱的力量相互支撑着，遇到雨天都齐刷刷的坐在各自的屋檐下，看雨静听着、思念着、等待着……

几天前，村里的一位老人死了，一时成了谈论的热点，去世的老人今年刚过七十，老伴早逝，膝下无子，孤苦伶仃，生前一日三餐都是村里人救济，一个人住在破旧的泥瓦房里，岁月的洗涤，房檐有些塌陷，黑暗的房子里杂草丛生，一张几乎坍塌的土炕上胡乱堆积着被熏的黑乎乎被子，发出阵阵异味，整个房子摇摇欲坠，老人就是在一场大雨中丧生的，生前无钱买棺材，落葬成了最大的难题，年长的老人提议每家集资，有钱出钱没钱出力，给死去的人一个安身之所。下葬那天雨出奇大，雨水把坟头上新垒的泥土都冲跨了，培土的人为老人找来树干盖在上面，遮风挡雨，算是对过世人的一种尊敬和慰藉。

盼星盼月，儿子到了快结婚的年龄，老人又喜又愁，年近七旬的他，不能像以前那样四处奔波，家全靠儿子支撑，由于营养不够，儿子的个头很小，重的体力活无法完成，每到集体外出务工时便无人问津，成了村子里唯一留下来的男青年。 在当地有一个风俗，若青年男人留守在当地，要想讨媳妇，难于上青天，就会被视为“畸形人”，为了儿子老人低三下四，求佛拜神，四处托媒人为儿子提亲，结果总是无果而终，儿子一气之下不辞而别，去了很远的地方独自漂泊，老人从此一蹶不振，老太因思成疾，落下病根。

村子的西头住着一对老夫妻，恩爱有加，到缕缕白发之时还相互搀扶，不论是寒冬酷暑，每天都有爱的身影在村子的小巷穿行，成了一副美丽的夕阳美景图，老夫妻有一对儿女，儿子上门成婚，女儿远嫁，撇下老夫妻已有十余载，尽管这样他们总是日出出门下地，日落归家而栖，年年岁岁无中断。

这一年大旱，田地龟裂，土层干枯，每一干裂道口子像饥肠辘辘的猛兽，吸取了大地精血，就连长在身上的杂草都不放过，全部吞噬，片甲不留。

原本靠天吃饭的小村子一下子炸了锅，每天清晨，村民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挑着桶去村子的洼地担水，担回来的水不能直接饮用，必须沉淀过滤，否则会伤肠拉肚子送命，老夫妻便是其中的一员，老头走在前头，老太走在侧旁，习惯性的老头总爱伸出右手去拽老太的左手，像极了一对天真的小孩童，夜里老太高烧，呕吐，对于这贫瘠落后的村子，一旦患病就等于宣判死亡，老头静静的守候在老太身边，天日不久，老太驾鹤西游，没过几日，老头也如形相随，此次以后，在村子的小巷上再也没出现过那对夕阳红美景图。

寒往暑来，秋尽春归，老人盼儿归，几年后的一天，儿子突然回到家中，还带回儿媳，怀里抱着一个女婴，老人喜出望外，杀了家里唯一的一只母鸡，炖了一锅鸡汤给儿媳补身子，这一天老人老太的脸上写满了幸福，围着儿媳乐呵呵的傻笑着，时不时逗逗熟睡的小孙女，土胚房里渗出阵阵香味，弥漫了整个村子。

贫穷依然困扰着这个“苦涩”的家，儿媳因不堪忍受，终于在一天夜里匆匆而逃，儿子在几日后也离家而去，杳无音讯……

老太整日焦虑，病情加重，只能打拐而行，小孙女蹒跚学步，生活的重担让老人越发的苍老，粗如磨砂的手不再灵便，腿也哆哆嗦嗦站立不直，家已经在苦难中被蹂躏的疲惫不堪，尽管这样老人所想还是“生有所恋，世有所牵，再苦的守候也是值得”。

“安生所在何处，惧苦安向何方” 。

今冬将尽，春意将至，希老人来年今夜浑然一体，安好健在。（初二晚夜遇食垃圾老人所想所思，思现安生求之何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