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春常在,赞歌送英灵

黄鸿祖(十叩)

<h1><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  大地春常在,赞歌送英灵</b></h1><h5><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里人 黄鸿祖</span></h5><p class="ql-block"> 己亥上元节,春寒料峭,这一天,中国人民志愿军老战土黄吓龙老先生,走完了八十八载人生岁月,乐享米寿,人生圆满。论起来吓龙老先生是我的“家叔”辈,一年前曾有一次长谈,并约定找个时间再聊,总以为来日方长,谁知竟成诀别,今天以这篇早该完成的文章,缅怀这位老战士。</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一)壮丽人生,好义家风</span></p><p class="ql-block"> 吓龙老先生,大名叫黄朝春,但这个名字只在正规场合时用,他说,参加志愿军第一天集合,在中山村月爿埕首长用官话点名,“黄朝春,黄朝春”,连叫二声,他都没有反应过来是叫他。我问他,难道你不会听普通话,没有上过学?他说,他上的是私塾,在“高阶座”(义序私塾)上的。新式小学只上过一、二年,主要是大名听不习惯。领袖号令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志愿青年英姿勃发踊跃响应,七尺男儿血脉贲张。这是他人生高光时刻。</p><p class="ql-block"> 我和吓龙老先生打交道是在我念小学三年的时候,大约是十岁那一年。某天,吓龙老先先很神秘地对我说:我送你一件东西,你跟我来,我去拿。我满心疑狐地跟去他家,他拿出了二条做弹弓用的橡皮筋,是用旧自行车内胎做的,印象中剪的非常工整,非专业人士是做不出来,我自然十分高兴,平时看伙伴们有弹弓玩,羡慕的眼晴都要弹出来。那心情不亚于如今谁送我一座别墅。我纳闷的是,我与他并无密切交住,或者说,根本还没有平等对话的基础,倒是我父亲负一些小责,他常常来和我父亲说一些事。</p><p class="ql-block"> 我们两家倒是有些渊源。我父亲三岁失怙,孤儿寡母,弱冠之年还差点被本村的保长“抓壮丁”去,本来按他们游戏规则独子可以免除出壮丁的任务,可能是有钱有势人家,融通了关系,该去没去,缺的数额,就拿弱势人家的人充数。有一天,保长得知我父亲在自己柑桔园劳作,但不知园地在何处,保长带几个乡丁逼我祖母去园地,当走到后山边三叉路口,快到柑桔园时,机智的我祖母大声嚷嚷并哭喊: “我跟你说,我儿子不在柑桔园啊,你硬逼我来,我不活了。啊啊…啊啊…”意在让我父亲听到以便及早逃走,果然我父亲听到后,涉水游过对岸逃走。这时祖母赖在地上不愿再多走一步。“不走就拖着走!”,凶恶的乡丁在保长淫威下,把祖母四脚朝天拖着走……在这喊天天不宁的绝望之际,吓龙老先生的父亲——民国闽侯县侦探队队长,挎着扑克枪,刚好路过,见状很仗义大声质问:“这是我家的依姆,你们干什么?快放下”,乡丁见是长官,只好悻悻收手离去。这段彰显中国普通社会乐善好义的故事,先父生前曾多次口述,并叮嘱,吓龙父亲对我家有恩,不能忘记。我父亲是十分乐意在有能力时去帮乡亲,更何况还是对我们有恩的人,因此在吓龙老先生从太原铁路局“精简”离职回榕,文革后要求恢复工作的事情上,曾帮助向公社诉求出了一些力。后来我曾向吓龙老先先求证这件事,他的记忆中对此很淡忘了。我也不再提及送皮筋的事了。</p><p class="ql-block"> 说起吓龙家叔父的父亲——“胡须伯”老叔公,我小时就住在他隔壁,我依稀有点印象,他赋闲时偶尔会拉二胡自乐,有天,他很慈祥对我说,我二胡会说“人”话,我半信半疑,他说 : 来,你听着:子啊子啊孙啊,你公叫你去买烟,“锁”(整条)街都是解放军……,模拟的维妙维肖。我后来知道,因为历史的原因,他被认定为“历史反革命”,国民时期他参加了侦探队。而他武术也是得到了高手真传。传说,我们子田厝人,群居鲤鱼山下,清朝时,有几户人家喂鸡的饭夜里经常少了,原来,有个清廷逃犯,潜伏在山中,饥饿难耐,夜里潜出偷吃鸡食被里人捉到。但里人并不报官,并加善侍,逃犯愿以自已善武术之一枝之长报答众乡亲。因此,我们家族善武术者居多。特别是一种叫“杖术”尤最。这个杖在我头脑中预计长度,就跟锄头柄长差不多。那一天吓龙家叔出示给我看那传家宝——“杖”,有2~3米长,那么长,又那么细,还很艰固,不开裂,又用蛇皮包着,应该是算清朝文物了。恐怕这个东西在民间已十分罕见。我曾问老先生,我另一位叔公也以拳术好著称,与你父亲比谁更强些?老先生并不正面回答,而是说:我家(父亲的福州称谓),民国时期曾参加厦门市武术比赛得过奖。这是一个好的时代,这是一个坏的时代。我一直以为,皇天不负有心人,任何一个朝代对杰出青年总是青睐有加。而<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上一朝代的进步,便是下一朝代的反动,反之上一朝代的反动,便是下一朝代的进步。</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15px;">▲王直将军赠送给他的墨宝</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 1, 1);">▲王直(1916年7月——2014年4月7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开国少将,中国共产党党员,福建省上杭县才溪乡人,历任福州军区副政治委员。</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 1, 1);">▲和驻地战士谈抗美援朝故事</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 二)亲历战争 ,见证历史</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52年9月12日,吓龙老先生所在的24军74师,在雄壮的军歌声中跨过鸭绿江挥师入朝作战,391阵地,位于朝鲜中部注字洞五圣山,是邱少云生前驻守的阵地。邱少云牺牲后,该阵地被称为“英雄的阵地”。 1953年1月,他所在的222团3营8连接防该阵地。为及时接防,他和战友们冲过敌人用机枪组成的封锁线。当时阵地坑道内严重缺水,100米外就是敌方的前沿阵地,敌人日夜用机关枪封锁洞口,妄图把战士们渴死在坑道内。吓龙家叔说,他至今还记得下雨天坑道内上方岩石裂缝里水滴落的“滴答声”,为了解渴,战士们甚至喝自己的尿。</p><p class="ql-block"> 1953年7月13日黄昏,抗美援朝最后一场战役—金城战役打响,这是吓龙老先生经历过的最残酷的一场战役。上战场之前,指挥员要求每个战士在衣服上写好血型、家乡、部队代号等,“每个战士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p><p class="ql-block"> 吓龙老先生所在的8连是敢死队,率先赶到注字洞南山潜伏下来。当晚8时左右,风云突变,大雨倾盆,连长发出信号开始进攻。接下来几天,我军与二战中的美军王牌美3师越打越艰苦。朝鲜的阿爸和阿妈冒着生命危险把弹药送上来,同时把伤员送下去。7月21日,作为第一梯队的8连撤下阵地时,全连158人仅剩下21人。黄吓龙老先生回忆,当时司务长在山脚等战士下山吃面条,看到只有21人下来就不停问“还有人吗?还有人吗?”,有人回答说:“小黄(指吓龙老先生)是最后一个了”。司务长顿时泪流满面,他当时煮了七八十人的面条。</p><p class="ql-block"> 七十载,弹指间,告慰先烈,两个百年梦,复兴在望。<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愿兵革勿用,海波不扬,世界从此和平。</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 1, 1);">▲黄老先生(左一)和王直将军(中)合影。王直将军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二十军八十九师政委;1950年10月率部参加抗美援朝战争,先后任志愿军二十军八十九师政委、二十六军政治部主任,先后参加了第二、四、五次战役和平康、金化、上甘岭防御战等战役战斗。</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三)笔耕不辍 ,岁月重光</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吓龙老先生去参加志愿军,多少也跟他父亲的历史身份有关,想用“革命军属”洗白,这是吓龙老先生亲口对我说的。但后来的成长和进步却是自已努力的结果,晚年他参与志愿军联谊会的工作,很受王直将军器重。</p><p class="ql-block"> 首先,他是对工作极端的认真的人,接近他的人,都深有体会,材料整理井井有条,大包小包分放,重要材料有剪报,也有复印,所有照片都有保存。连记者都赞叹,这里要什么有什么。在民间看来,这似乎有点迂,你笑别人迂,可是还不知你被甩了几条街,也令后来的人难以望其项背 在吓龙老先生家里,到处是老人对那场战争的回忆,桌子上摆着他从战场上带回的瓷杯,墙上悬挂着当年分离时战友们交换的照片,书柜中是各种关于抗美援朝的回忆录。</p><p class="ql-block"> 其次,他具有一定文字表达能力, 跟他一起赴朝参战的战士,基本没有文化,更不用说文字写作能力,晚年他写过,整理过数十万字的材料文稿,为福州地区志愿军史留下光辉的一页功不可没。 </p><p class="ql-block"> 1953年,黄吓龙老生转业进入太原铁路局。1961年,他回到福州,后在仓山区盖山镇工作。1986年退休后,黄吓龙开始担任抗美援朝志愿军福州地区战友联谊会的副会长。从1988年开始,黄吓龙着手编写抗美援朝福州籍烈士传记。他到了马尾、晋安、仓山等地,同烈士的家属聊天,回忆烈士生前的故事。到1996年,他走访了72名烈士的亲属,对其中40人作了生动的回顾。2002年,这些回忆文章被收入《闽侯抗美援朝纪念册》,收藏于福建省革命历史纪念馆。</p><p class="ql-block"> 再者,他对个人相关经历的物品极为用心。最为感人的是,他保存许多入朝参战纪念品。福建省革命历史纪念馆向他征集文物,他捐赠了朝鲜货币等曾专柜陈列,可以说这义举和荣耀可谓全义序第一人。我见过他有一个百雀羚盒子也当宝贝珍藏,我十分不解,他翻开底面有1951年制造字样,我还不解,无非年头长一些,其实,这是上海市民捐献给志愿军战士的。他还有一本预备役军人证是原国防部长彭德怀签发的,庐山会议,彭被打倒,上级要强行收回,重新颁发林彪当国防部长的本子,他死活不肯,里面有记录参加过什么战役等等,弥儿珍贵。他将最珍贵的两枚纪念章小心翼翼地保存在一个盒子里,连孙子孙女都不让看。除了文物,还有生活工作用品不计其数。这些点亮了在20世纪中叶那场战争的残酷的日子,给予他精神的慰藉和美好的期许中坚韧求生。王将军数次挥亳题赠墨宝,足以为证。<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抗美援朝战争期间,福州籍志愿军共有2030人,牺牲221人。</span>“我们是战友也是老乡,一起离开福州去朝鲜,一起战斗,感情深厚。战争胜利后,他们留在了他乡。他们的一生虽然短暂,却是光荣的,我要记下他们的故事。”吓龙老先生说,碰到天气晴好,他会把原稿拿出去晒一晒,因为这是他给子孙留下的最宝贵财富。</p><p class="ql-block"> 我的文章写完了,想不到我竟以这样的方式践约并为之送行,谨以此文祭奠黄(朝春)吓龙老先生,愿他一路走好!<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朝春朝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span></p> <p class="ql-block">▲1951年上海市民捐献的物品,送给最可爱的人。黄吓龙老先生生前收藏。</p> <p class="ql-block">▲朝鲜旧货币,极为罕前。黄吓龙先生生前收藏。</p> <p class="ql-block">▲用朝文写的奖状,是朝方颁发的。我除了时间看懂,一字不识。</p> <p class="ql-block">▲义序武术器具——“杖”</p> <p class="ql-block">▲参加两次战役的战斗经历记载</p> <p class="ql-block">▲由原国防部长签发的证书</p> <p class="ql-block">▲证件下方张贴的有关说明:当初斗争彭德怀时,勒令交回有彭签署的证书,而黄老先生如何冒险保存不上交。</p> <h3>本文部分文字由黄吓龙老先生生前提供,或来自媒体。</h3>